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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莱奥尼达斯，跌跌撞撞地钻进山壁上的洞穴。
这个位置很好，居高临下，入口隐蔽，既能避开魔兽的搜寻，也能让我们暂时喘口气。
我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相对平整的地面上，立刻抬手亮起一个光球，警惕地扫视整个山洞。
还好，这里荒废已久，除了几具不知名动物的白骨散落在角落，再无其他活物。
天光渐渐透过洞口照进来，让我能更清楚地看到莱奥尼达斯的状况。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因失血过多甚至泛着一种不祥的青灰。那头总是如流动黄金般耀眼的鎏金色长发，此刻也黯淡无光，湿漉漉地黏在他汗湿的额角和脸颊上。
我凑近他的鼻端，感受到那微弱得几乎似无的呼吸，才确认他还活着。
然而，他腹部的伤口比我想象的还要骇人。
在我先前的搬运中，一截沾着血污的肠子竟然从破开的腹腔中滑了出来，暴露在空气中，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盯着那狰狞的伤口和暴露的内脏，一个冰冷而诱人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快死了。
我可以走了。
现在就跑，远离这些是非，去做我的山大王，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本来就不是我想当这个圣女的，是他莱奥尼达斯非要逼我学规矩，是他非要带我来自这危险的边境，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不是吗？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仿佛那念头有实体在推着我。
可就在脚步挪动的瞬间，斯巴鲁那张带着倔强与期盼的脸庞，猛地撞进我的脑海。
如果我就这么一走了之，那对斯巴鲁许下的承诺呢？能救他们却故意的不去救，这是不义。
眼睁睁看着这个因保护我而重伤垂死的人咽气，任由他生命流逝，这是不忠。
好哥哥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他教我的第一课，就是忠义二字。
况且，我心底似乎还藏着许多别的遗憾，模模糊糊的，每次想起都让我心里痒痒的。
我好像答应过要和谁一起守岁，答应过要等谁回来，答应过……
以前有小三在耳边喋喋不休地警告“不行”、“不可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遗憾蒙尘。
但现在不一样了，小三不在，我做什么都是自由的。
包括，抛下莱奥尼达斯。
他既不是我的任务目标，我也没有义务必须保证他活着。
然而，我的脚却像生了根，无法再后退半分。
最终，我反而向前迈了一步，蹲下身，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凝聚起并不熟练的治愈魔法。
柔和的绿色光芒自我掌心浮现，笼罩在莱奥尼达斯惨白的脸上，他紧闭着双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脆弱的阴影，此刻的他，没了往日的威严与冷硬，只剩下易碎般的虚弱。
人类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他们这些复杂难懂的情感，竟然能这样影响到我，不止让我困惑，更让我生出以前的我绝不会有的念头……
我想要他活下来。
这个念头一旦破土，就如同失控的藤蔓，疯狂地滋长蔓延。
明明物竞天择，天道决定将死。
现在我给他一个痛快，那才叫美事一桩。
可我偏偏……想要他活。
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那触感让我一愣。
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指尖沾上了湿意。
我居然……哭了？
治愈魔法的光芒持续闪烁着，莱奥尼达斯的脸色似乎好转了一点点，不再那么死灰。但他腹部那可怕的伤口，仅仅是不再流血，破损的腹腔和那截滑出的肠子，丝毫没有恢复原状的迹象。
得塞回去……得塞回去才行，人类就是脆弱的，不会再生的。
我咬紧牙关，疯狂地加大魔力输出，直到感觉身体被掏空，眼前阵阵发黑。
魔力耗尽，法力全无，那破开的肚子却依旧狰狞地敞开着。
我爬到他身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莱奥……？”
没有回应。
我握住他冰冷的手，那寒意几乎冻伤我的指尖。
“不要死……” 喃喃的声音细弱如蚊蚋。
“莱奥，你不要死……”
我开始哽咽，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无措跟无助让我不知该如何自处，因为我已经努力过了，我无计可施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救他。
“莱奥，你醒来，你快醒来，你起来，我该怎么办……”
我摇晃着他的手，他依然没有给我任何回应，就像故意的不理我那样。
我有点生气了，开始断断续续的说着没有条理的话。
“莱奥！你不是答应了斯巴鲁要救他们的吗？！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吗？我该怎么办？我……我连一句你的夸奖都还没听到过，不是你非要我当圣女的吗？我都乖乖当了，你怎么能……怎么能不负责任！”
“莱奥尼达斯——！”
我的声音从微弱到嘶哑，最终化作带着哭腔的近乎尖锐的呼唤，在空旷的山洞里徒劳地回荡。
而莱奥尼达斯，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沉睡的雕像，对我的呼喊，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我吸了吸鼻子，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
不能慌，肯定还有办法的，肯定还有什么办法的……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双手开始在他身上急切地摸索。
指南针、干净的手帕、绘制精细的地图……一个个无关紧要的物品被翻找出来，散落一旁。
突然，我的指尖触碰到他裤腿内侧一个硬质的卷轴边缘。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小心翼翼地将其抽出，期待是什么救命的卷轴。
但我缓缓展开，上面的纹路赫然是传送卷轴。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对了，莱奥尼达斯，把他携带的，所有具有治愈效果的卷轴和药水，都送给了斯巴鲁。
而我也没有魔力可以使用这个传送卷轴了。
冰冷的事实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我刚刚燃起的小小希望。
恐慌如同无形的手，再次扼住了我的脖颈，让我呼吸困难，甚至不受控制地哽咽着打了一个嗝。
“醒来，你醒来，你醒来啊，莱奥尼达斯，你醒来……” 我徒劳地摇晃着他愈发冰冷的身体，语无伦次地哀求着，“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他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微弱，那渐弱的呼吸声，就像是为他生命读秒的丧钟，一声声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紧迫得让我几乎要尖叫出来。
盯着他惨白的脸，我伸出舌头，徒劳地舔舐他冰冷的脸颊，用脸去蹭着他毫无生气的额头，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温度渡给他。
然而，就在我蹭他额头的时候，他原本被我半抱在怀里的身体一沉，彻底瘫软在我的胸脯上。
同时，那截一直勉强连接着的肠子，也“吧唧”一声，彻底脱落，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我突然就卡住了声音，僵在原地，只能不断地深呼吸着，看着一切。
不该是这样的……
我搂着莱奥尼达斯彻底失去力量的身体，茫然地抬起头，视线空洞地投向山洞之外那片逐渐亮起的天空，仿佛要穿透这岩壁，直视那冥冥中的存在。
“你在哪？！”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在洞穴中撞击回荡，“你肯定在看着我对不对？！如果我是圣女，为什么我的魔法连自己的骑士都救不了？！”
“如果你早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圣女，为什么要让这具肉身容纳我？！”
“不管你是这个世界的神也好，天道也好，一个圣女连自己的骑士都救不了，这算什么圣女！！”
“你救他——！” 我声嘶力竭，几乎破音，“你救他啊——！！”
因果循环，命数皆有注定。我本就是无端闯入这个世界的异数，没有小三在，我怎么可能拥有肉身，可偏偏一切如此顺理成章，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精心编排。
而这本禁书，系统无法进入的位面世界，一定有什么存在着。
此刻，我也只能像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发出咆哮，企图向那位或许存在的神明，为我的圣骑士换来一份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