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世界的路途,比高楠预想的更加漫长与艰险。
离开发现锈水战士尸体的裂谷后,地貌开始发生显着变化。空气愈发粘稠,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与硫磺混合的气味,仿佛踏入巨兽的食道。岩壁逐渐被一种暗红色的、脉动着的肉质组织覆盖,踩上去有种令人心悸的弹性。头顶垂下的不再是钟乳石,而是粗大、盘结、如同血管般的生物质管道,缓慢蠕动着,分泌出粘稠的、散发微光的浆液。地面变得湿滑,踩上去发出“噗嗤”的声响,渗出暗红色的、带有微弱腐蚀性的液体。
这里,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矿洞或溶洞,而是某种庞大生命体的“体内”或“影响区”。高楠的【归墟之眼】能清晰看到,空气中游离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能量与混乱意志的混合物,它们如同有生命的雾霭,不断试图侵蚀、同化闯入者。寻常lv50以下的生物,在此地恐怕撑不过半个时辰,就会血肉异化,沦为这片“活体地域”的养料。
高楠不得不时刻维持着【混沌同化】,将侵袭而来的混乱生命能量吞噬、转化,以补充消耗。存在稳定性在29.5%的关口微微波动,伤势未愈的身体承受着持续的压力。但他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片冰封的沉静。越是深入,深渊之石与怀中机械核心的共鸣就越发清晰、急促,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方向,没错。
沿途,战斗的痕迹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惨烈。被撕裂的锈水财阀制式盔甲碎片,浸透了墨绿色毒液的裂刃兄弟会破碎骨刃,大片大片被腐蚀或烧焦的肉质地面,以及更多难以辨认种族的残肢断臂……显然,锈水与裂刃的先头部队早已在此地遭遇,并爆发了激烈冲突。从残留的能量气息判断,交手双方的等级普遍在lv50以上,甚至有几处战场残留的波动,让高楠都感到隐隐的心悸——lv55以上的强者在此交锋过。
他如同最谨慎的幽灵,在血肉甬道中穿行,避开那些依旧散发着危险能量残留的战场,绕过几处明显是陷阱或巢穴的鼓包状肉质结构。偶尔有被血腥味吸引来的、形态扭曲的深渊寄生虫(lv45-lv50)从肉壁中钻出袭击,都被他以雷霆手段瞬间寂灭、吞噬,不留痕迹。
一天一夜的跋涉后,前方的通道骤然开阔,甜腥气浓烈到几乎实质化,空气中蕴含的能量狂暴程度也飙升了数个量级。低沉如闷雷的轰鸣、能量碰撞的爆响、以及非人的嘶吼与临死的惨嚎,混合成死亡的乐章,从开阔处隐隐传来。
到了。
高楠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壁虎般贴附在入口处一块隆起的、覆盖着厚厚生物角质层的肉瘤后方,【归墟之眼】穿透前方弥漫的、带着暗红色光晕的雾气,向内望去。
眼前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空间,仿佛某个史前巨兽被掏空的心脏心室。空间呈不规则的球形,直径超过千米,顶部垂下无数粗大如巨龙血管般的肉质管道,不断滴落着散发荧光的粘稠“血液”,在下方的“地面”——一片缓慢起伏搏动的暗红色肉质平原上,汇聚成大大小小的、沸腾着的血池。
而在空间的中央,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座巍峨耸立的、完全由暗红色晶石与惨白骨骸堆砌而成的巨型金字塔状祭坛!祭坛高达数百米,通体铭刻着扭曲、邪恶、令人望之眩晕的暗金色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流转,散发着亵渎与疯狂的气息。祭坛顶端,并非尖顶,而是一个凹陷的、直径约五十米的巨大血池,池中粘稠的暗金色血液如同活物般翻滚、沸腾,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磅礴生命能量与混乱意志——那便是“源血之心”的具现化,或者至少是它力量的核心显化!
祭坛周围,环绕着八根同样由骨骸与晶石打造的巨型立柱,立柱顶端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火焰中隐隐有扭曲的面孔哀嚎。整个祭坛区域,笼罩在一层暗红色的、半透明的能量力场中,力场表面不时浮现出痛苦挣扎的灵魂虚影。
而此刻,祭坛之下,已然化为血腥的屠场。
一方,是锈水财阀的部队。约两百余人,阵型严整,前排是手持巨盾、身披重甲、如同移动堡垒的“铁砧”卫士(lv48-lv50),中排是手持各种能量枪械、法杖的远程攻击手(lv47-lv49),后排则是十几名气息强横、至少lv52以上的头目。队伍中央,簇拥着两人,格外醒目:
一人身高近三米,如同筋肉怪物,皮肤呈现出暗沉的金属色泽,布满了焊接疤痕和粗大的铆钉,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右手并非血肉,而是一只狰狞的、不断滴落着腐蚀性酸液的巨大金属钩爪——【剥皮者】格鲁姆(lv55 头目\/变异体)。他仅仅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蛮荒与暴虐气息。
另一人则是个干瘦的老妪,披着破烂的、用各种生物头皮缝制的斗篷,手持一柄顶端镶嵌着骷髅的扭曲骨杖,深陷的眼窝中跳动着惨绿色的魂火——【碎颅】玛拉(lv55 头目\/死灵法师)。她周围缭绕着浓郁的死气,脚下地面不断爬出惨白的骨手,又缓缓沉下。
另一方,则是裂刃兄弟会的人马。数量略少,约一百五十人,但个个气息凶悍,眼神疯狂。他们穿着简陋但实用的皮甲,武器五花八门,但都淬着剧毒,行动迅捷如鬼魅,擅长小队配合与袭杀。为首的同样是两人:
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壮汉,光头,脸上纹满了滴血匕首的刺青,手持两把门板大小的、边缘布满锯齿的骨刃,正是与高楠有过一面之缘(虽未照面)的【碎骨】巴洛克(lv53 头目)。他此刻身上添了几道新伤,但战意愈发高昂,如同受伤的疯兽。
另一人则隐藏在一件宽大的、不断流淌着阴影的斗篷下,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双闪烁着惨白光芒的眼睛露在外面,手中把玩着两把不断滴落阴影的匕首——【无面者】影杀(lv54 头目\/阴影大师)。他气息飘忽不定,仿佛随时会融入周围的阴影。
双方在祭坛下那片血肉平原上激烈绞杀。锈水财阀凭借严整的阵型和强大的火力(能量枪械与死灵法术)稳步推进,裂刃兄弟会则依靠鬼魅的身法和淬毒武器不断袭扰、切割。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尸体迅速被蠕动的地面吞噬,或化为【碎颅】玛拉召唤亡灵的材料。战况惨烈而胶着。
但双方的注意力,显然都不完全在对方身上。他们的目光,不时瞟向祭坛顶端那沸腾的血池,以及血池中央——那里,悬浮着一颗约有人头大小、不断搏动、仿佛由纯粹暗金色血液凝聚而成的、不规则晶体!正是【源血之心】!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让整个空间的“血肉”都在与之共鸣!
然而,祭坛周围那层暗红色力场,如同一道天堑,阻挡着所有人。力场坚不可摧,无论是锈水的能量集火,还是裂刃的阴影渗透,亦或是【剥皮者】格鲁姆的猛击,都无法撼动分毫。只有靠近祭坛底部,那八根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立柱时,力场才会产生细微的涟漪。
“必须用‘钥匙’!还有活祭!”【碎颅】玛拉用嘶哑的声音尖啸,骨杖一挥,一道惨绿色的死亡波纹扫过,将几名扑上来的裂刃刺客化为枯骨,“没有‘钥匙’,这‘鲜血屏障’不可能从外部打破!必须用足够的生命和灵魂献祭,削弱屏障,再用‘钥匙’开启通道!”
“钥匙在那些老鼠手里!”【剥皮者】格鲁姆咆哮,一钩爪将一名裂刃狂战士连人带盾撕成两半,腥臭的血液和内脏浇了他一身,他反而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杀光他们!钥匙自然到手!主上苏醒在即,需要这颗心脏!”
“做梦!钥匙属于裂刃!祭坛的力量将归于吾主!”【无面者】影杀的声音如同刮擦玻璃,身形在阴影中闪烁,每一次出现,都有一名锈水射手捂着喷血的喉咙倒下。“巴洛克,带人去启动‘血沸仪式’!用那些俘虏!”
“明白!”巴洛克狂吼,逼退两名铁砧卫士,带领一队精锐裂刃成员,悍不畏死地冲向祭坛东侧的一根立柱。那里,捆绑着数十个奄奄一息、种族各异的俘虏,显然是双方一路抓来的“祭品”。
“拦住他们!”格鲁姆怒吼,大步流星冲去,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横扫。
“你的对手是我。”影杀鬼魅般出现在格鲁姆身侧,阴影匕首直刺其后心。格鲁姆回身格挡,金铁交鸣,火星四溅,两人战作一团。
玛拉则挥舞骨杖,召唤出密密麻麻的骷髅和幽魂,阻挡巴洛克等人,同时厉声指挥锈水部队加强攻势。
战斗瞬间升级,进入白热化。lv55级别的强者捉对厮杀,余波震得整个空间都在颤抖,血肉平原被犁出一道道深沟,靠近的双方士兵如割麦子般倒下,鲜血与碎肉染红了大地,又被贪婪的地面吸收。
高楠潜伏在暗处,冷静地观察着一切。钥匙在他身上,但他绝不会现在拿出来。活祭正在进行,巴洛克的人已经冲到了立柱下,开始用残忍的手法屠杀俘虏,将鲜血和灵魂引导向幽绿火焰。随着祭品的哀嚎与死亡,那根立柱上的火焰猛地窜高,颜色转为暗红,祭坛周围的力场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波动、黯淡了一丝。
“需要八根立柱全部点燃,用足够的生命与灵魂献祭,才能将屏障削弱到‘钥匙’可以开启的程度吗?”高楠心中明悟。锈水和裂刃都在争夺钥匙,同时也都在抓紧时间进行血祭,试图抢先打开屏障。一旦屏障开启,围绕源血之心的最终争夺才会真正开始。
他的目光扫过战场,评估着双方实力。锈水人数占优,装备精良,有格鲁姆和玛拉两名lv55强者,整体实力略强。裂刃人数较少,但个个悍勇,巴洛克lv53,影杀lv54,且战术更灵活阴狠。双方势均力敌,短时间内难分胜负。
他的机会,就在血祭完成、屏障将破未破、双方强者拼得两败俱伤、注意力完全被源血之心吸引的那一刻!届时,利用【虚空行走】和混沌隐匿,或许能瞬间突破,直取源血之心!
但风险同样巨大。且不说虎视眈眈的双方高手,祭坛本身透着诡异,那源血之心散发出的意志波动,让他灵魂深处的深渊之石和机械核心都在微微震颤,仿佛在兴奋,又仿佛在恐惧。而且,他总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更高处俯瞰着这场血腥的祭礼。
是秩序巡天者?还是……祭坛深处,那个即将苏醒的“存在”?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祭坛西侧,一根尚未被血祭点燃的立柱旁,空间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道璀璨、纯净、带着绝对秩序与净化意味的银白色光柱,毫无征兆地撕裂空间,轰然降临!
光柱之中,一道背生三对光翼、手持裁决光剑的纯白身影,缓缓浮现。冰冷、淡漠、高高在上的意志,如同潮水般席卷整个空间!
秩序巡天者!它果然来了!而且选择了这个最混乱的时刻,悍然介入!
“检测到高浓度混沌污染聚合体‘源血之心’,检测到大规模亵渎生命献祭仪式,检测到多名高威胁混沌眷属及悖论个体关联者。”巡天者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响彻全场,“依据《泛位面净化协议》第7章第3条,予以彻底净化。”
“审判之光,降临。”
话音未落,巡天者手中光剑高举,无尽的光芒汇聚,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恢宏、炽烈、充满毁灭性净化力量的圣洁光柱,如同天神之罚,朝着祭坛顶端那沸腾的血池——以及其中的源血之心——轰然斩落!
“不!!!”格鲁姆和玛拉同时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
“阻止它!!!”影杀的声音也失去了平静,带着一丝惊惶。
无论是锈水还是裂刃,此刻都明白,绝不能让巡天者摧毁源血之心!那是他们双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取的目标!
刹那间,原本生死相搏的双方,竟不约而同地调转枪口,格鲁姆的钩爪、玛拉的死亡凋零、影杀的阴影之矛、巴洛克的裂地斩……所有lv50以上强者的最强一击,连同大量中低层成员的能量轰击,如同百川归海,齐齐轰向那道审判光柱!
轰!!!!!!!!!
前所未有的能量大爆炸,在祭坛上空爆发!银白色的净化之光与暗红色的混乱血光、墨绿色的死亡之力、漆黑的阴影能量疯狂对撞、湮灭!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四方,靠得近的双方士兵如同纸片般被撕碎,血肉平原被掀起滔天巨浪,连那暗红色的屏障都剧烈震荡起来,表面浮现无数裂纹!
趁此良机,高楠眼中精光爆闪!
就是现在!屏障动荡,双方强者被巡天者牵制,注意力转移!
他身影如鬼魅般从藏身处射出,将【虚空行走】催发到极致,目标直指祭坛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