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山本太郎从一心求死的滚刀肉模式，切换到了讨价还价的精明商人模式。
高山警部补和工原警部补在哭笑不得之余也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对方肯谈，就有突破口，哪怕这谈判的方式诡异得让人想撞墙。
高山警部补清了清嗓子，决定趁热打铁，先把码头冲突的基本事实敲定下来。
他敲了敲桌面，将话题拉回原点：“山本太郎，既然你愿意沟通，那我们就从最基本的事情开始。关于今天下午在平冢市废弃码头，你与三名被害人发生冲突并致其重伤的经过，请你如实详细地陈述一遍。”
山本太郎翻了白眼，但这次没再炸毛，而是用一种真拿你们没办法的语气，开始交代。
“行行行，交代就交代！事情是这样的！”
山本太郎坐直身体，双手比划着，表情丰富，像是在说评书，“今天放学后我小弟吉田一郎，就是被你们策反那个二五仔，哭哭啼啼跑来找我，说他在外面欠了点小钱，被三个放高利贷的社会渣滓堵了，约他去码头谈谈。我山本太郎什么人？最讲义气了！小弟有难我能不管吗？我就跟他去了。”
他顿了顿，偷瞄了一眼两位警官的表情，见他们没什么反应，继续唾沫横飞：“到了那儿一看，好家伙！三个彪形大汉，纹龙画虎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上来就凶神恶煞地问我要钱，我说哥们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总得宽限几天吧？他们不干，非要当场拿钱，还动手动脚的，推搡我小弟，我这暴脾气能忍吗？肯定不能啊！”
他猛地一拍大腿，义愤填膺地说：“我就跟他们讲道理啊！我说和谐日本当以和为贵，打打杀杀多不好，结果他们不听！那个带头的黄毛还骂我，骂得可难听了！这我能忍？士可杀不可辱，我警告他们啊，我说你们再骂我可动手了！他们不听还变本加厉！那我没办法了，只能正当防卫了！”
他两手一摊，一脸无辜表情：“然后我就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谁知道那三个家伙那么不经打？跟纸糊的一样！我还没热身呢，他们就全躺下了！对此我也很无奈啊！”
“要怪就怪他们平时不锻炼身体，太虚了！这能全怪我吗？顶多算个防卫过当吧？”
高山警部补和工原警部补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这套颠倒黑白的说辞，心里早已骂了无数遍无耻。
现场证据、包括吉田一郎的证词都表明是山本太郎下手狠毒。
到了他嘴里，倒成了英勇护犊被迫反击的侠义之举。
工原警部补忍不住打断他，语气带着讥讽：“据我们了解那三人似乎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也没有前科，只是普通的社会闲散人员。而你山本太郎，出手就致人重伤，这像是正当防卫吗？”
“普通闲散人员？”
山本太郎眼睛一瞪，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警官！你管脑袋染得跟鸡毛掸子似的叫普通闲散人员？他们那长相一看就是资深极道预备役！说不定身上还背着案子呢！我这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你们不给我发个好市民奖章也就算了还审问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高山警部补懒得在正当防卫这个问题上跟他扯皮。
他话锋一转，抛出了第二个，也是警方一直非常疑惑的问题：“好，冲突的经过我们先放一放。下一个问题，你的资金来源。”
“据我们调查你近期消费奢侈，动辄数百万上千万日元，购买高档汽车，支付巨额医疗费，甚至随意给予他人大量现金。你一个高中生没有固定工作，也没有父母，这些巨额资金从哪里来的？请你如实说明。”
山本太郎心里冷笑，脸上露出一种神秘表情。
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这个嘛……说来话长。其实吧……我有个远房表叔公，住在巴西！对，巴西圣保罗，搞进出口贸易的，生意做得很大！但是他老人家无儿无女，年纪也大了，特别喜欢我，说我有经商头脑，是家族的未来希望！所以就偷偷给我一笔钱，让我在日本练练手搞点小投资，积累点经验。”
“这属于家族内部资助，合法合规！怎么花自己家的钱也犯法吗？”
他这套海外富亲戚的说辞编得是滴水不漏，地域遥远【巴西】，关系模糊【表叔公】，理由充分【培养继承人】，完美规避了所有容易查证的点。
高山警部补眉头紧锁，他当然不信这套鬼话。
事实上，警方对山本太郎的背景调查早已秘密展开。
而结果却让负责此案的长门警视监都感到震惊和棘手。
调查显示山本太郎这个人在十六岁之前的资料几乎是一片空白。
户籍档案、学籍记录、医疗记录……
所有能查到的官方信息，都只从他进入湘北高校开始。
他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痕迹。
长门警视监甚至动用了在东京警视厅的关系，进行更高权限的查询，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
这种级别的信息屏蔽，绝非普通富豪或地方极道能够做到。
其背后蕴含的能量，让长门警视监都感到心惊肉跳，不敢再轻易深挖，只能将此事压在极小的范围内。
连高山和工原这个级别的亲信都未曾告知。
要不是涉及到他和黑龙会之间足以摧毁他的铁证，他根本就不会铤而走险去动山本太郎。
高山警部补啥也不知道，可却也一个字都不信。
他沉声道：“山本太郎，我希望你认真对待这个问题。”
“提供虚假信息对你没有好处。你说的这位表叔公，姓名、联系方式、在巴西的具体地址，请提供一下，我们需要核实。”
山本太郎一听要核实，立刻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又开始耍无赖：“哎呀！高山警官，你这就不讲道理了！我表叔公是秘密资助我，千叮万嘱要保密的！我怎么能出卖他老人家？你们警方这么有本事，自己去查啊！我要是什么都说了，还要你们警察干什么？”
“你！”
高山警部补被他这混账逻辑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山本太郎的手都抖了。
这小子简直是个泼皮！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工原警部补见状，知道在资金问题上暂时难以突破，便按照预定的审讯策略，将话题引向另一个关键方向。
黑龙会的覆灭。
这是长门警视监最关心的点，也是他们手中可能突破山本太郎心理防线的另一张牌。
“山本太郎。”
工原警部补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我们注意到一个巧合。在你与黑龙会发生冲突，并公开扬言要报复之后不久，黑龙会的主要干部包括会长在内，便全部离奇死亡。”
“对于这个巧合你怎么解释？”
山本太郎脸上露出一个比窦娥还冤的表情，甚至夸张地拍着桌子叫起屈来：“天地良心啊！工原警官！你这话说的可就太吓人了！我怎么解释？我拿什么解释？我就是个高中生！吹个牛逼而已啊！难道吹牛逼也犯法吗？”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举例论证：“两年前，我看新闻说萨达姆挺嚣张，我还跟同学吹牛，说美国佬肯定要揍他，不信等着瞧！结果没过多久，海湾战争真打响了！难道是我给白宫打的电话？还是我给伊拉克指的挥？”
“去年，我说我们班那个总考第一的书呆子下次肯定考砸，结果他真发烧了没考好！难道是我给他下的感冒病毒？”
“上个星期，我还说食堂的猪排饭肯定要涨价呢！结果这周真涨了五十日元！难道是我偷偷改了菜单？”
山本太郎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吹牛谁不会啊？我说我要当日本首相，难道明天内阁就得集体辞职给我让位？”
“我说我要买下东京铁塔，难道东京塔就改成山本铁塔了？”
“高山警官，工原警官，你们年轻的时候就没吹过牛吗？”
“譬如老子以后要当警视总监、我要破获日本第一大案这种话，难道没说过？”
“要是吹过的牛都能当真，那你们现在应该坐在警视总监办公室里喝茶，而不是在这破审讯室里审问我这个可怜的高中生了！”
他一番胡搅蛮缠把严肃的刑事案件嫌疑扯到了吹牛实现率上，听得高山和工原目瞪口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能把黑龙会覆灭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跟海湾战争相提并论，这脑回路也是没谁了！
但偏偏他这番歪理邪说，你还不好直接反驳。
因为从逻辑上讲，确实存在巧合的可能性。
警方目前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将山本太郎与黑龙会覆灭联系起来，唯一的关联就是他那句扬言。
用这个来定罪？
恐怕法官都会觉得警方疯了。
审讯再次陷入了僵局。
资金问题，对方用海外亲戚挡驾，查无可查。
黑龙会问题，对方用吹牛巧合搪塞，无可奈何。
高山和工原感觉像是在面对一个浑身涂满了油的泥鳅，根本无处下手！
看着两位警官那憋屈又无奈的表情，山本太郎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得努力装出委屈和愤慨的样子。
他暗自得意。
跟老子斗？
你们还嫩了点！
老子胡搅蛮缠的功夫，可是在跟松本主任、北仓医生以及各路混混的长期斗争中千锤百炼出来的！
想套我的话？
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