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春日晨雾总带着沙砾的温柔,天刚蒙蒙亮,院角的胡杨苗就被露水洗得发亮,嫩白的芽尖顶着颗露珠,风一吹就滚落在沙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棠棠是被老木匠爷爷的脚步声吵醒的,扒着窗缝一看,老人正背着个藤编背篓,里面装着水壶、馕和几块胡杨木坯,显然是在为今天的行程做准备。
“爷爷!我们今天要去胡杨林深处吗?”棠棠套上浅粉色外套就往外跑,头发还翘着两缕,怀里揣着昨晚和小石头一起整理的胡杨叶标本册。老木匠爷爷笑着点头,伸手帮她理了理衣领:“是啊,今天带你们去看‘千年胡杨王’,那棵树比爷爷的爷爷年纪还大,树干上的纹路能讲出好多故事,说不定还能帮你们找到新的手作灵感。”
说话间,小石头也揉着眼睛跑出来,手里攥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装着她昨晚用沙绣针法绣的胡杨叶——虽然针脚还不熟练,却能看出叶片的脉络,浅绿的丝线边缘还沾着点沙粒,是敦煌独有的印记:“棠棠!你看我绣的胡杨叶!今天去胡杨林,我要找片真的胡杨叶,比着绣得更像!”
苏晓棠和江亦辰也陆续起床,厨房里飘来驼奶的香气,林阿婆正站在土灶前煎馕,金黄的馕片上撒着芝麻,咬一口脆生生的,混着驼奶的醇厚,是敦煌春日特有的早餐味道。“快吃,”林阿婆把馕递到孩子们手里,“今天去胡杨林要走不少路,多吃点才有力气,我还装了沙枣馍和卤羊肉,饿了就在路上吃。”
早饭桌上,老木匠爷爷拿出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画着简易的胡杨林路线图,用炭笔标着“千年胡杨王”“月牙泉支流”“古木雕刻遗址”几个地点:“我们先去古木雕刻遗址,那里有古人刻的胡杨图案,能帮你们理解‘顺纹刻’的道理;再去看千年胡杨王,感受下老胡杨的韧劲;最后沿着月牙泉支流回来,还能捡些独特的胡杨叶和石头,做手作素材。”
江亦辰接过羊皮纸,指尖能摸到纸张的粗糙,炭笔的痕迹有些模糊,却透着岁月的厚重:“这张图有年头了吧?上面的遗址以前没听说过,说不定能发现些有意思的刻木技巧。”老木匠爷爷笑着点头:“是我年轻时跟父亲去胡杨林时画的,后来很少有人去那么深的地方,你们运气好,这个季节风沙小,正好适合探索。”
饭后,一行人背着背篓向胡杨林出发。敦煌的春日上午风很轻,阳光透过胡杨枝的缝隙洒下来,在沙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金。路边的骆驼刺越长越旺,浅绿的叶片上覆着层细沙,偶尔能看到几只蜥蜴从沙砾下钻出来,飞快地窜进胡杨丛里,惊起几只停在枝桠上的麻雀。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就看到前方的沙地上散落着几块巨大的木石,上面刻着模糊的图案——有的是胡杨的轮廓,有的是骆驼的身影,还有的是看不懂的古老符号,正是老木匠爷爷说的“古木雕刻遗址”。“你们看这块木石,”老木匠爷爷蹲在一块半埋在沙里的木石前,用手拂去表面的沙粒,“上面的胡杨纹路是顺着木材的天然纹理刻的,古人没有复杂的工具,全靠观察木材的‘脾气’,才能刻出这么顺的线条。”
江亦辰蹲下来,指尖摸着木石上的纹路,能清晰感受到线条与木材纹理的契合,像是从木石里自然生长出来的:“原来‘顺纹刻’的古法是这样,之前刻木总想着追求精致,却忽略了木材本身的纹理,这次真是学到了。”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和木坯,试着模仿古木上的线条,果然,顺着木坯的纹理刻,线条格外顺畅,连之前总容易断裂的细线条,都变得稳固起来。
苏晓棠则被一块刻着飞天图案的木石吸引了,虽然图案已经模糊,却能看出飞天的飘带是用曲线刻成的,与胡杨的枝干曲线呼应,透着灵动的美。她拿出绣绷和浅绿丝线,试着在绣布上勾勒飘带的曲线,指尖不自觉地模仿木石上的线条,绣出来的飘带竟比之前更有韵味:“原来刺绣也能借鉴刻木的线条,把敦煌的粗粝和江南的细腻结合起来,效果这么好。”
棠棠和小石头则在遗址周围捡着小块的木片,有的木片上带着天然的纹理,像小骆驼的身影;有的木片边缘带着虫蛀的小孔,像星星的形状。“我们用这些木片做‘迷你胡杨摆件’吧!”棠棠举起一块带着胡杨纹理的木片,“我刻小兔子,你刻小骆驼,放在一起就是‘双城迷你摆件’!”小石头立刻点头,从背篓里拿出小刻刀,开始在木片上描线,虽然动作笨拙,却格外认真。
中午时分,大家在遗址旁的沙地上休息,林阿婆拿出带来的沙枣馍和卤羊肉,沙枣馍甜软,卤羊肉咸香,混着驼奶一起吃,格外顶饿。老木匠爷爷坐在胡杨枝上,给孩子们讲古木雕刻的故事:“以前的手艺人没有纸笔,就把想刻的图案刻在木石上,传给后人。他们觉得,木材是有生命的,刻木不是改变木材,而是帮木材把藏在纹理里的‘故事’讲出来。”
棠棠听得入神,嘴里的沙枣馍都忘了嚼:“爷爷,那千年胡杨王的纹理里,是不是藏着很多很多故事?”老木匠爷爷笑着点头:“是啊,每一道纹路都是它经历过的风沙、雨雪,等会儿看到它,你们就能感受到了。”
下午,一行人继续向胡杨林深处走。越往深处,胡杨树越粗壮,有的树干需要几个人合抱才能围住,深褐色的树皮上布满了沟壑,像老人脸上的皱纹,却透着顽强的生命力。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千年胡杨王”——它的树干比周围的胡杨粗三倍,枝桠向四周延伸,像一把巨大的伞,覆盖了近百平方米的沙地,树干上的纹路格外清晰,有的像河流,有的像山峦,还有的像奔跑的骆驼,仿佛真的藏着无数故事。
“你们看这道纹路,”老木匠爷爷指着树干上一道蜿蜒的纹路,“像不像月牙泉的水流?这是几十年前一场大雨后,雨水顺着树干流下来形成的,后来慢慢变成了纹理,成了胡杨王的‘记忆’。”江亦辰走上前,指尖摸着纹路,能感受到木材的温润,仿佛真的能触摸到岁月的痕迹:“我要把这道纹路刻下来,做成‘胡杨记忆木牌’,让它把敦煌的故事带回南京。”
苏晓棠则坐在胡杨王的树荫下,拿出绣布和丝线,开始绣“胡杨共舞图”的核心部分——千年胡杨王的轮廓。她特意选用深褐色的丝线,模仿树干的颜色,用粗针脚绣出沟壑,再用浅黄丝线绣出枝头的嫩芽,让古老的胡杨透着春的生机。绣着绣着,她突然想到,可以把江南的银杏叶绣在胡杨王的枝桠间,让两地的树木在绣布上“相遇”,于是拿出金黄丝线,小心翼翼地绣出几片小巧的银杏叶,与胡杨芽相映成趣。
棠棠和小石头则在胡杨王周围捡着独特的胡杨叶,有的叶片边缘带着波浪形的曲线,有的叶片上带着红色的斑点,像撒了把碎红。“我们把这些叶子压成标本,贴在纪念册里吧!”小石头举起一片带着红斑的胡杨叶,“这片像不像敦煌的晚霞?贴在照片旁边肯定好看。”棠棠立刻点头,从背篓里拿出标本册,小心地把叶子夹进去,还在旁边用彩笔标注:“甲辰年春,千年胡杨王下的胡杨叶,像晚霞一样美。”
林阿婆则在胡杨王旁的沙地上,用树枝画着敦煌的传统图案,教苏晓棠如何将图案融入刺绣:“你看这个‘胡杨缠枝纹’,可以绣在绣布的边缘,既好看又能保护绣线不磨损,是敦煌沙绣的传统手法。”苏晓棠跟着学,用深绿丝线在绣布边缘绣出缠枝纹,果然,原本略显单调的边缘变得丰富起来,还透着敦煌的特色。
傍晚时分,一行人沿着月牙泉支流返回。支流的水很清,能看到水底的沙砾和游动的小鱼,岸边的芦苇长得更旺了,浅绿的芽尖在风中轻轻晃动,偶尔有几片胡杨叶落在水面上,像小船一样顺着水流漂向月牙泉。“你们看,那片叶子像不像我们的胡杨苗?”棠棠指着一片飘在水面上的胡杨叶,“等我们的小苗长大了,也会落下这么多叶子吧?”
苏晓棠笑着点头,弯腰捡起一片落在岸边的胡杨叶,叶片上的纹理清晰可见:“等小苗长大了,我们每年都来,捡它的叶子做标本,刻木牌,绣帕子,让它成为我们情谊的见证。”江亦辰也捡起一块河边的石头,石头表面光滑,带着淡淡的青色纹路:“我要把这块石头刻成‘月牙泉石牌’,一面刻月牙泉,一面刻秦淮河,放在家里,让它提醒我们,两地的水是相通的,情谊也是相通的。”
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院角的胡杨苗在月光下泛着淡绿,棠棠和小石头立刻跑过去,给小苗浇了水,还把今天捡的胡杨叶放在旁边,像给小苗盖了层“叶子被子”。“小苗小苗,今天我们去看了千年胡杨王,它好高好大,以后你也要长那么高哦!”棠棠小声地跟小苗说话,小石头则把今天绣的胡杨叶放在小苗旁边:“这是我绣的叶子,给你做伴,你不会孤单啦。”
晚饭吃的是林阿婆做的“胡杨芽炒鸡蛋”,新鲜的胡杨芽带着微苦,和鸡蛋一起炒,苦中带香,格外下饭。棠棠第一次吃胡杨芽,虽然觉得有点苦,却还是坚持吃了几口:“这是胡杨的味道,我要记住,以后回南京了,就再也吃不到了。”林阿婆笑着给她夹了块鸡蛋:“傻丫头,以后想吃了,就给阿婆写信,阿婆给你寄晒干的胡杨芽,你自己在家炒。”
饭后,大家围坐在院子里的煤油灯旁,分享今天的手作成果。江亦辰拿出刻了一半的“胡杨记忆木牌”,上面的纹路已经清晰可见,透着古木的韵味;苏晓棠展开“胡杨共舞图”,千年胡杨王、银杏叶、缠枝纹完美融合,既有敦煌的粗粝,又有江南的细腻;棠棠和小石头则展示着她们的“迷你胡杨摆件”和胡杨叶标本册,脸上满是自豪。
老木匠爷爷拿起木牌,仔细看了看,点头称赞:“你这木牌刻出了胡杨的‘魂’,比之前的作品更有味道,看来今天的古木遗址没白去。”他又看向苏晓棠的绣帕:“这绣帕把两地的特色融得这么好,以后要是有人看到,肯定能猜到你们是南京来的朋友,带着江南的温柔,又懂敦煌的风情。”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大家都沉浸在手作中。江亦辰继续刻“胡杨记忆木牌”,煤油灯的光映在木坯上,线条愈发清晰;苏晓棠则在绣帕边缘绣上“胡杨缠枝纹”,浅绿的丝线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棠棠和小石头则用今天捡的木片和胡杨叶,做了个“胡杨小挂饰”,用红绳系起来,打算挂在各自的书包上。
夜深了,敦煌的星星格外亮,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棠棠靠在苏晓棠怀里,看着江亦辰刻木的身影,小声说:“妈妈,我不想回南京了,我想一直待在敦煌,和小石头一起刻木、刺绣、看胡杨。”苏晓棠摸了摸女儿的头,轻声说:“我们虽然要回南京,但我们的手作会带着敦煌的味道,我们的情谊会跨越千里,只要我们记得这里的胡杨、这里的朋友,就像一直待在这里一样。”
江亦辰放下刻刀,走过来坐在她们身边,手里拿着刚刻好的“胡杨记忆木牌”:“你看,这木牌上的纹路,是敦煌的胡杨;我们回南京后,刻的竹牌上会有秦淮河的水,只要把它们放在一起,就是我们跨越两地的情谊。以后每年春天,我们都来敦煌,看胡杨发芽,看月牙泉变清,让我们的手作和情谊,像胡杨一样,一年比一年坚韧。”
老木匠爷爷和林阿婆坐在石凳上,看着一家人的身影,眼里满是温暖。林阿婆轻声说:“以后你们来,我教你们做敦煌的‘胡杨酱’,用胡杨芽和沙枣一起熬,能放很久,你们带回南京,吃的时候就能想起敦煌的春天。”老木匠爷爷也点头:“我教你们刻‘胡杨根雕’,胡杨根最有韧劲,刻出来的东西能传好几代,让你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都知道南京和敦煌的情谊。”
院子里的胡杨苗在夜风中轻轻晃动,嫩尖朝着星星的方向,像是在回应大家的约定。煤油灯的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手作的声音、轻声的交谈、孩子们的笑声,混在一起,成了敦煌春日最温暖的夜曲。
他们知道,这段敦煌的旅程终将结束,但他们带回的,不仅是手作和标本,更是跨越千里的情谊和永不褪色的记忆。未来的日子里,南京的秦淮河畔会飘着敦煌的胡杨香,敦煌的胡杨林里会藏着江南的刺绣韵,两地的手作会继续传递心意,两地的情谊会像胡杨一样,在岁月里扎根、生长,成为彼此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而那棵刚种下的胡杨苗,会在敦煌的春日里慢慢长大,等着他们明年再来,听它讲新的故事,续新的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