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则走到那个血色独眼前,蹲下身,几乎与那只“眼睛”平视。线条粗糙,边缘因为血液凝结而有些毛糙,但那个圆和中心的点,却带着一种古怪的、不容错辨的意图。
这不是临时起意的涂鸦。这是一个符号。一个濒死之人拼尽最后力气留下的信息。
“技术队,把这个图案高清拍摄,多角度,连同周围血迹形态一起记录。另外,查一下这个符号的资料库,宗教、神秘学、黑帮暗号……所有可能关联的领域都不要放过。”林峰指挥着技术队员。
队长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沉,他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个小巧的银色U盘。“在沙发垫子的缝隙里找到的,藏得很隐蔽。”
陈默接过证物袋,U盘是普通的品牌,没有任何标识。在这种被翻得底朝天的现场,一个被刻意藏起来的U盘,意义不言而喻。
“带回去,立刻解密。”队长说道。
就在这时,张辰那边有了反馈,他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一丝急促:“陈队,查到了!王志刚和刘慧确实有个儿子,叫王皓,今年十五岁,在东区三中读初三。但是……根据学校记录,王皓已经失踪超过四十八小时了!他父母前天下午就去派出所报了案!”
儿子失踪!就在父母被杀前!
所有的线索像突然被通了电,瞬间在陈默脑海中连接起来,迸射出危险的信号。
这不是简单的入室抢劫。
王志刚在濒死前画下独眼符号,刘慧被活活吓死,失踪的儿子,藏匿的U盘……这些碎片指向一个更黑暗、更复杂的谜团。
“失踪案的资料调过来没有?”陈默立刻问。
“正在传!派出所那边说,王皓父母报案时情绪很激动,说儿子是放学后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他们怀疑儿子是不是被欺负了或者出了意外,但当时没有提到任何威胁或者异常情况。”
一个普通的失踪少年,两天后,父母双双惨死家中。
陈默站起身,环顾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现场。翻动的抽屉,散落的物品,看似符合抢劫的特征,但现在看来,更像是一种伪装,或者说,是在寻找某样东西。
那样东西,很可能就是这个U盘。而凶手,可能并没有找到,或者,在找到之后,依旧实施了杀戮,并留下了那个符号。
“重新评估现场。”陈默的声音冷静得如同冰层下的水流,“重点寻找除了明显翻动之外的、更细微的痕迹。凶手可能不止一个人,他们的目的,可能不仅仅是财物,或者……财物只是顺手牵羊。”
他走到王志刚的尸体旁,看着那个血色的独眼。
这个符号,是王志刚在指向凶手?还是在提示着儿子王皓失踪的真相?或者……两者本就是一体?
“王皓的照片,尽快分发下去,扩大搜索范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队长下达了命令,他的目光也落在那只血眼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个案子,不对劲。”
何止不对劲。
陈默感到一种熟悉的、面对深渊时的寒意。血色独眼如同一个无声的邀请,或者说,一个宣告。
它注视着现场,也仿佛透过空间的阻隔,注视着正在调查它的每一个人。
王皓在哪里?他还活着吗?
这个独眼,究竟代表着什么?
勘查队员在客厅与餐厅连接的墙角,发现了一小块不明显的刮擦痕迹,旁边的墙皮有细微的脱落,与王志刚指甲缝里的粉尘初步吻合。他临死前,接触过那里?
技术队对那个符号的初步检索没有立刻结果,它似乎不属于任何广为人知的体系。
U盘被紧急送回市局技术中队,林薇亲自接手。
陈默站在703的门口,最后看了一眼屋内。取证的灯光下,血色独眼在地板上显得格外刺目。
它像一个烙印。
一个血腥的、充满恶意的开端。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另一个漩涡,已经张开黑沉沉的巨口。而这一次,水底似乎更加幽暗,更加凶险。
市局技术中队,灯光彻夜未熄。
林薇坐在主控台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冲刷而下。那个从现场沙发缝隙里找到的银色U盘,此刻正连接在专用的、经过重重防火墙隔离的解码设备上。
“加密方式很偏门,不是常规的AES或者RSA,像是自创的混合算法。”林薇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眉头微蹙,“有点棘手,需要点时间。”
陈默站在她身后,目光沉静。他没有催促,只是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破解进度条。那个血色独眼的照片,被放大投影在旁边的辅助屏幕上,空洞的“目光”仿佛穿透屏幕,凝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队长去协调对失踪少年王皓的搜寻工作了,张辰和方雪则在梳理王志刚、刘慧夫妇的社会关系,试图找到任何可能的仇家或异常往来。虞倩带着尸体回了法医中心,准备进行更详尽的解剖,寻找任何被忽略的细节。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机器运行的轻微嗡鸣。
突然,屏幕上的进度条猛地窜到100%,一个绿色的“解密成功”提示框弹了出来。
“开了!”林薇精神一振,立刻点开了U盘内唯一的文件夹。
里面没有想象中复杂的文件结构,只有三个文件。
一个文本文件,命名是毫无规律的乱码。
一个音频文件,命名同样是乱码。
以及,一张图片文件,命名是——“眼睛”。
林薇深吸一口气,率先点开了那个名为“眼睛”的图片文件。
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整个技术中队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不是照片,也不是什么复杂的图案。就是一个极其简单的、用黑色线条在白底上绘制的符号——
一个圆圈,里面点了一个点。
◎
和王志刚临死前在地板上用血画下的那个符号,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这个电子版的线条更规整,更冰冷,透着一股数字化的、毫无情感的精确。
“这……”林薇下意识地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