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寒暄,没有铺垫。一种熟悉的、混合着血腥与未知的气味,似乎已透过电流弥漫开来。
陈默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动作没有丝毫迟滞。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快速移动的身影上投下明暗交替的条纹,像一道道无声的鞭痕。
“蓝湾”公寓楼下,警戒线再次拉起,比上一次更密,颜色更刺眼。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潮湿,混合着一种……甜腻与腥臊交织的怪异气味。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进出忙碌,脸色都不太好看。
队长站在楼道口,那铁塔般的身躯在低矮的楼道里显得有些压抑。他看见陈默,只是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楼上,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现场很糟。”他吐出四个字,声音沙哑。
陈默戴上手套、鞋套,弯腰钻过警戒线。越往上走,那股怪异的味道越发浓重。到了七楼,703的房门大开,强烈的气味如同实质般涌出,几乎让人作呕。
他站在门口,目光扫入室内。
客厅里,痕迹固定线已经画好。一个女人,穿着居家的丝质睡裙,以一种极其扭曲、几乎折叠的姿势倒在沙发旁。她的脸朝着门口,眼睛惊恐地圆睁着,瞳孔早已涣散,但那份极致的恐惧却凝固在了脸上,栩栩如生。她的右手死死抠着地毯,指甲翻裂,留下几道暗褐色的血痕。
法医虞倩正蹲在尸体旁进行初步勘查,口罩上的眉头紧紧锁着。她抬头看到陈默,眼神示意他看向另一个方向。
客厅通往餐厅的过道上,躺着第二个受害者,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背心短裤。他面朝下趴着,身下是一大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液。他的后脑勺有一个明显的钝器击打凹陷,旁边扔着一个沾满血迹和毛发的水晶烟灰缸。
但真正让陈默目光凝固的,是男人伸出的左手。他的食指,蘸着自身的鲜血,在地板上歪歪扭扭地画出了一个极其简陋、却让人脊背发凉的图案——
一个圆圈,里面点了一个点。
◎
像一只窥伺的、充满恶意的独眼。
“男性死者,王志刚,四十二岁,自由职业。初步判断,致命伤是后脑钝器猛击,但死亡时间比女性死者略晚。”虞倩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压抑的呼吸,“女性死者,刘慧,三十八岁,公司职员。死因……初步看是惊吓引发的急性心源性猝死。”
惊吓致死?陈默的目光再次落回刘慧那张凝固着惊恐的脸上。什么样的惊吓,能直接让一个人心脏停跳?
“那个图案,”陈默指向血画的独眼,“男人临死前画的?”
“从血液凝固状态和位置看,是的。”虞倩点头,“他在濒死状态下,用尽最后力气留下了这个。”
张辰和几个勘查队员正在室内小心翼翼地收集证据。现场有明显的翻动痕迹,抽屉、柜子都被打开,值钱物品似乎被洗劫一空。
“入室抢劫?”张辰直起身,有些不确定地推测,“劫匪被男主人发现,搏斗中杀了男的,女的被吓死了?”
陈默没有回答。他走到刘慧的尸体旁,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她惊恐的表情,和她抠抓地毯的右手。那不仅仅是恐惧,更像是一种……极致的、面对某种无法理解之物的崩溃。
他又走到男死者王志刚身边,看着那个血画的独眼图案。简陋,却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不安的邪气。
入室抢劫的匪徒,会在杀人后,还有闲心用受害者的血画下这种符号?而王志刚,在头部遭受重创、濒临死亡的情况下,为什么要画这个?
“财物损失清点出来了吗?”陈默问。
“正在核对。”张辰回答,“不过看起来,现金、首饰这类容易携带的值钱东西都不见了。”
陈默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口。卧室里同样被翻得一片狼藉。床头柜的抽屉被拉了出来,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几本旧杂志,一些零碎杂物,还有……一个倒扣着的、木质相框。
他走过去,小心地拾起相框。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合影,王志刚,刘慧,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笑容有些腼腆的男孩。照片边缘已经微微泛黄。
男孩……
陈默的目光在混乱的卧室里扫视。没有看到任何属于这个年龄段男孩的物品。书包,校服,球鞋,一样都没有。
“查一下这对夫妇的社会关系,重点找一个儿子,十四五岁。”陈默对张辰吩咐道。
他拿着相框,回到客厅,再次看向那个血画的独眼。
抢劫?或许。
但直觉,以及那个凝固的恐惧表情和这个诡异的血符号,都在告诉他,这背后,藏着更深、更暗的东西。
这个独眼,是在注视着已经发生的惨剧,还是……在预示着别的什么?
现场勘查还在继续,取证灯的冷光不时闪烁,将房间内死亡的阴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陈默站在一片狼藉中,仿佛能听到罪恶滑过地面留下的粘稠声响。
新的漩涡,已经开始转动。
现场勘查的灯光将客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地带,空气里混杂着血腥、尘埃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滞重感。陈默的目光再次扫过刘慧那张凝固着极致惊恐的脸,王志刚后脑的凹陷,以及地板上那个用生命最后热量画下的、歪扭的血色独眼。
“入室抢劫”的推论像一层浮油,盖不住底下翻涌的暗流。
“查一下这对夫妇的社会关系,重点找一个儿子,十四五岁。”陈默对张辰重复了一遍指令,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举起手中的木质相框,照片上男孩腼腆的笑容在取证灯的冷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张辰立刻会意,转身去联系后方支援。
虞倩已经完成了对两具尸体的初步检查,她摘掉沾血的手套,走到陈默身边,语气凝重:“刘慧的尸斑和僵硬程度符合死亡时间推断,除了指甲破损和可能的挣扎擦伤,体表没有其他明显暴力痕迹。但她的肾上腺激素水平……高得离谱,像是瞬间被推入了极致的恐惧深渊。急性心源性猝死的判断,八九不离十。”
她的视线转向王志刚:“他是被反复击打后脑致死的,凶器就是那个烟灰缸。死亡时间比刘慧晚大概半小时到一小时。值得注意的是,他左手食指除了血迹,还有一些……类似墙灰或者粉尘的微量附着,指甲缝里也有,和他画图案的地板材质不太一样。”
墙灰?粉尘?陈默立刻捕捉到这个细节。“重点检查所有墙面,特别是角落、不易察觉的地方,有没有刮擦、涂抹或者新的破损。”
勘查队员应声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