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如铁。
古老树妖那带着浩瀚威压的意念扫过,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五人头顶。凌风嘴角的血迹还未擦干,按在刀柄上的手却已经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身体在本能地抗拒那股超越境界的压制。
铁山粗重的呼吸在死寂的山谷中格外清晰。他瞪着那棵巨树,眼中全是不甘:“先生,这、这怎么打?它光是‘看着’我们,俺就觉得骨头要散了……”
“不是打。”田作荣的声音忽然响起,平静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笃定。
所有人都看向他。
只见田作荣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树妖那张由光纹构成的模糊面孔上,而是仔细地、一寸寸地扫视着巨树的树干,尤其是那些皲裂的深灰色树皮缝隙。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医者的本能让他捕捉到了某些不协调的细节。
“你们看,”他压低声音,指向树干中下部一处不起眼的区域,“那片树皮的颜色,比周围深了半筹,呈现一种不自然的暗沉。还有,从那个位置向上约三尺,树皮的纹理出现了细微的断裂——不是自然生长形成的年轮断裂,而是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侵蚀后,表皮勉强愈合留下的痕迹。”
苏沐晴顺着他的指引看去,作为一名药师,她对植物状态的观察力同样敏锐。片刻后,她轻吸一口气:“确实……而且那片区域的‘气息’不对。整棵树都散发着磅礴的生命力,唯独那一小块,隐隐透出一股阴寒、腐朽的味道,虽然极其微弱,几乎被生命之泉的气息掩盖,但确实存在。”
“它在生病。”田作荣缓缓说道,眼中泛起医者特有的专注光芒,“或者说,正遭受某种持续性的侵害。那股阴寒气息……让我想起《异毒录》里记载的‘噬灵寒蚴’,一种只存在于极阴之地的妖虫,专噬灵木本源,蛀空树干,分泌的寒毒会不断侵蚀宿主的生机。看这树妖的威势,至少是妖王巅峰境界,寻常伤病早就自愈了。能让它都无法根除、只能勉强压制的,恐怕不是凡物。”
凌风眼神一动:“你的意思是……”
“它守护生命之泉,本身也是依靠泉水的生机来对抗体内的侵蚀。”田作荣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这是一个僵局。它需要泉水续命,所以寸步不离地守护。而侵蚀它的东西,或许就藏在它的树干深处。”
甲七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冰冷简练:“田先生,即便它有病,也依旧能轻易碾死我们。妖王巅峰,相当于人类武王巅峰,杀武师如蝼蚁。”
“我知道。”田作荣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那张树干上明灭的光纹面孔,“所以,我们不是要威胁它,也不是要乞求它。我们和它……做一笔交易。”
“交易?”铁山愣住。
田作荣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让凌风瞳孔骤缩,几乎要伸手拉他。两名龙影卫的气息也瞬间紧绷。
树妖树干上的翠绿光纹骤然明亮了三分,那股浩瀚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重重压在田作荣身上。他闷哼一声,脸色发白,却硬撑着没有后退,反而抬起了右手——不是攻击的姿态,而是掌心向上,做了一个古老的、表示善意与沟通的手势。
“前辈。”田作荣的声音在山谷中清晰响起,带着敬意,却不卑微,“晚辈田作荣,乃是一名医者。我们并非为抢夺生命之泉而来,而是需要些许泉水,救治一位身中奇毒、生机将绝的至亲。”
光纹明灭,那股冰冷的意念再次扫来,带着明显的不耐与警告。
田作荣不为其所动,继续道:“方才观察,晚辈斗胆判断,前辈本体树干中下部,约离地两丈处,是否长期被一种阴寒蚀骨之物侵蚀?此物盘踞深处,寒毒已渗入木芯脉络,虽凭前辈修为与泉水生机强行镇压,却无法根除,每逢月阴之夜或天地寒气盛时,必会发作剧痛,甚至影响本源?”
此言一出,树干上的光纹猛然剧烈波动起来!
那张模糊的面孔轮廓似乎清晰了一瞬,两道如同实质的、充满惊疑与审视的翠绿目光,死死锁定了田作荣。山谷中的威压没有减少,但其中纯粹的驱逐之意,却掺杂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震动。
有戏!
田作荣精神一振,趁热打铁:“晚辈或许有办法,为前辈驱除那寒毒虫蛀,缓解痛苦,甚至尝试根除病源。作为交换,只求前辈允我取三玉瓶生命泉水。取完即走,绝不多扰,亦绝不泄露此地所在。”
死寂。
只有生命之泉汩汩涌动的细微声响,以及山谷上方青色灵雾缓慢流转的风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铁山额头冷汗滑落。凌风按刀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苏沐晴紧张地咬着下唇。
终于,那道古老而晦涩的意念再次传来,这一次,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蝼蚁……安敢……妄言……治愈……本王……”
田作荣坦然直视那光纹面孔:“晚辈不敢妄言。医者之道,在于望闻问切。晚辈虽修为低微,却传承上古医道,于诊治疑难杂症、祛除阴毒邪秽颇有心得。前辈可允晚辈近前,仔细探查病灶?若晚辈诊断有误,或束手无策,任凭前辈处置。若晚辈所言非虚,且确有几分把握……前辈又何妨一试?最坏,不过维持现状。而若成……前辈可免去寒毒蚀骨之苦,更能稳固本源,长久守护此泉。”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展现了自信,又给足了台阶。
树妖沉默了。
良久,就在田作荣以为对方要拒绝时,那环绕泉眼的无数粗壮漆黑根系,忽然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缓缓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直达那暗沉病灶所在的树干下方。
与此同时,那股笼罩全谷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收敛了大半,只留下淡淡的警戒意味。
“近前……探查……若欺……神魂俱灭……”
树妖的意念传来,算是默认了这场赌约。
田作荣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转头对身后四人低声道:“你们在此等候,不要靠近。”
“先生,我跟你去!”凌风立刻道。
“不行。”田作荣摇头,“树妖前辈只允我一人近前。放心,它若真想杀我,距离远近并无区别。你们在此,反而能让它稍减戒心。”
他又看向苏沐晴:“沐晴,把‘赤阳暖玉粉’、‘百草回春露’、还有我们之前收集的‘烈阳花蕊’给我。另外,金针匣。”
苏沐晴迅速从药囊中取出几个玉瓶和一个小巧的檀木针匣,递给田作荣,眼中满是担忧:“田大哥,千万小心。那寒毒能侵蚀妖王巅峰的本体,绝对不简单。”
“我明白。”
田作荣接过物品,深吸一口充满生机的空气,迈步踏入了那条由恐怖根系让出的通道。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这尊古老树妖的庞大与伟岸。树干如山壁矗立眼前,皲裂的树皮每一道纹路都仿佛蕴藏着岁月的故事。而那股隐晦的阴寒腐朽气息,也越发清晰起来。
在离地约两丈处,田作荣停下了脚步。这里正是他之前指出的区域。近距离看,暗沉更加明显,树皮表面甚至凝结着一层极薄的白霜——在生命之泉如此浓郁的环境下,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现象。
田作荣伸出右手,指尖泛起淡金色的灵枢炁,轻轻按在那片树皮上。
嗡——!
树身微微一震。田作荣的灵枢炁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顺着树皮的缝隙渗入。他闭上双眼,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树妖内部脉络的感知中。
冰冷!刺骨的冰冷!
灵枢炁刚刚深入寸许,就遭遇了一股粘稠阴寒的阻力,仿佛触碰到万年玄冰。不仅如此,那股寒气中还带着强烈的侵蚀性,竟试图反向侵蚀他的灵枢炁和神识。
田作荣不惊反喜。果然是“噬灵寒蚴”的寒毒特征!而且看这寒毒的浓度和深度,这虫蛀之患至少已持续数百年,寒蚴本体很可能已经钻入了树妖的木芯深处。
他加大灵枢炁的输出,小心翼翼地避开几处主要的生机脉络,继续向寒毒最核心处探查。
一炷香后,田作荣收回手,睁开了眼睛,脸色有些苍白。这番探查消耗不小,且一直抵抗寒毒侵蚀,神识也感到疲惫。
“前辈,”他仰头对着树干光纹道,“情况比晚辈预想的更棘手些。寒蚴不止一只,而是一窝,至少有三只成虫盘踞在您第七道年轮环附近的‘木心脉’节点处。它们分泌的寒毒已侵蚀了周围十二道次要脉络,并正向主脉渗透。您依靠生命泉水和自身修为,在寒毒外围形成了一层‘生机屏障’,将其封锁在内,但也因此,那一区域的脉络几乎处于休眠状态,无法正常运转生机。”
树妖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急迫:“可能……根除?”
“可以一试,但需要时间,且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田作荣坦诚道,“晚辈的计划是分三步:第一,以金针刺穴之法,配合‘赤阳暖玉粉’,在病灶外围脉络节点布下‘阳火阵’,从外部升温,逼迫寒毒收缩,并保护健康脉络不受后续治疗波及。第二,以特制药液——需用‘烈阳花蕊’为主材,配以‘百草回春露’中和烈性,直接灌注虫蛀孔洞,从内部灼烧寒蚴本体,驱散深层寒毒。第三,待寒毒清除后,以灵枢炁滋养受损脉络,助其恢复生机运转。”
他顿了顿:“整个治疗,晚辈估算需持续六个时辰以上。期间,前辈不可动用本源力量对抗药力,需完全放松,配合药力渗透。这可能让前辈暂时处于较为虚弱的状态,但唯有如此,药力才能直达病灶核心。”
树妖再次沉默。
将自己最脆弱的状态,交给一个初次见面、修为低微的人类?
这是一场巨大的信任赌博。
山谷中一片寂静。远处的凌风等人紧张地看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终于,树干光纹缓缓明灭,传来一道意念:
“可……信你……一次……若成……泉水予你……若怀异心……根系之下……多五具枯骨……”
这是同意了,也是最后的警告。
田作荣郑重躬身一礼:“晚辈必竭尽全力。”
治疗开始了。
田作荣先让苏沐晴将烈阳花蕊捣碎,与百草回春露按照特定比例混合,配制成一种金红色、散发着炽热阳气的药液,装在一个玉碗中备用。
然后,他打开金针匣,取出三十六根长短不一的金针。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周身淡金色的灵枢炁氤氲而起。
“第一针,阳枢。”
指尖金针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刺入树干病灶上方三寸一处隐晦的脉络节点。针入三寸,灵枢炁顺着金针渡入,那处节点微微亮起暖金色光芒。
“第二针,火门。”
“第三针,炎关……”
田作荣手法如飞,身形围绕着树干局部快速移动,一根根金针带着炽热的灵枢炁,如同星辰般点缀在病灶周围。每一针落下,都需耗费极大的心神计算脉络走向、寒毒分布、以及生机屏障的薄弱点。
三十六针,布成了一个复杂的针灸阵列。当最后一针落下时,所有金针同时微微一震,针尾泛起赤红色的光晕,彼此勾连,形成一张肉眼可见的、散发着温暖阳气的光网,将那片暗沉病灶笼罩其中。
“阳火阵,起!”
田作荣低喝一声,双手结印,按在阵法核心的两根主针上。磅礴的灵枢炁涌入!
“嗡——!”
阵法光芒大盛!一股温和却持续不断的暖流,开始渗透树皮,向着内部的寒毒区域包裹而去。
树干明显地震动了一下。树妖的意念传来一丝闷哼,显然在承受某种不适。但田作荣能感觉到,它依言放松了抵抗,任由阳火阵的热力侵入。
暗沉的树皮表面,那层白霜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消散。原本僵死般的树皮,似乎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活性。
这一步,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田作荣额头见汗,灵枢炁消耗巨大,但他目光依旧沉静,紧紧感知着阵法内寒毒的收缩情况。
“寒毒已退至虫蛀孔洞附近,外围脉络初步解冻。”田作荣心中判断,“是时候了。”
他示意苏沐晴将准备好的金红色药液端过来。自己则拔出阳火阵边缘的几根金针,露出了几个隐藏在树皮褶皱深处、只有拇指粗细、深不见底的漆黑孔洞——正是寒蚴蛀出的通道,散发着惊人的寒气。
田作荣取出一根中空的特制银针,小心探入一个孔洞,确认深度和走向。然后,他用玉勺舀起药液,缓缓灌入银针上端。
嗤——!
药液流入孔洞的瞬间,竟然发出了如同烧红铁块放入水中的声响!一股淡淡的、带着焦味的白烟从孔洞边缘渗出。
“吼……!”
树妖的整个树干剧烈一颤!一道痛苦中夹杂着畅快的低沉闷吼,通过意念直接冲击在田作荣识海!那是寒毒被至阳药力灼烧时产生的剧痛,也是困扰它数百年的阴寒被驱散的应激反应!
田作荣稳了稳心神,继续灌注。一个孔洞,两个孔洞……直到将配制的所有药液,均匀灌注进五个主要的蛀洞中。
灌药过程又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树妖的震颤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微的、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的蠕动感——那是寒蚴本体在被药力灼烧!
田作荣不敢怠慢,立刻开始第三步。他盘膝坐在树下,双手虚按在树干上,淡金色的灵枢炁如同涓涓细流,透过树皮,温柔地渗入那些被寒毒侵蚀多年、刚刚解脱束缚的木质脉络中。
灵枢炁所过之处,枯竭的脉络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充满生机的能量,一点点恢复光泽与活力。田作荣的灵枢炁中蕴含着《灵枢探脉术》特有的滋养与修复特性,对于脉络损伤有着奇效。
这一步最为精细,也最耗心神。田作荣必须控制灵枢炁的强度与流向,既要滋养受损脉络,又不能冲击刚刚被药力清理、还十分脆弱的区域。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山谷上方的青色灵雾,随着日升月落(秘境中自有光影变幻)而明暗交替。
凌风等人始终在原地警戒,看着田作荣如同老僧入定般坐在巨树之下,看着他脸色从苍白到恢复,再到因持续消耗而再次苍白,看着他衣袍被汗水浸透又蒸干。
树妖树干上那片原本暗沉的区域,已经彻底变了模样。阴寒腐朽的气息荡然无存,树皮恢复了健康的深灰色,甚至比其他地方更加光滑润泽,隐隐有翠绿色的生机光点在其中流转。那五个蛀洞,也早已被树妖自身强大的生机催生出新的木质填充、愈合,只留下五个淡淡的疤痕。
当田作荣终于收回双手,缓缓睁开眼睛时,天色已是次日清晨。
他踉跄了一下,几乎站不稳。持续近十个时辰的高强度治疗,几乎掏空了他的灵枢炁与心神。苏沐晴赶紧上前扶住他,将一枚恢复元气的丹药塞入他口中。
而就在这时——
整棵古老巨树,忽然通体绽放出柔和而浩瀚的翠绿色光华!那九根颜色各异的枝干无风自动,翡翠般的叶片哗啦啦作响,仿佛在欢欣歌唱!山谷中浓郁的生命气息陡然暴涨,生命之泉的涌动似乎都欢快了几分!
一道前所未有的、温和而浑厚的意念,如同春风般拂过众人心田:
“舒泰……数百载……未曾有之……”
那树干光纹构成的面孔,不再模糊冰冷,而是变得清晰、柔和,甚至带着一丝人性化的笑意:
“小友……妙手……仁心……本王……承情……”
巨树的一条粗壮根系缓缓抬起,如同人类的手臂般,伸到田作荣面前。根系顶端,翠绿光芒凝聚,竟是凭空生长出了三枚拳头大小、质地温润如青玉的叶子。叶子卷起,形成三个天然的精巧玉瓶,瓶口微张,内里空空。
紧接着,生命之泉中,三道碧绿色、闪烁着点点金光的泉流,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腾空而起,精准地注入那三个玉瓶之中。直至注满,泉流才断开。
根系将三个盛满生命泉水的玉瓶,轻轻放在了田作荣身前的地面上。
“依约……予你……”
树妖的意念带着慷慨:“另……此枝……赠你……”
话音未落,巨树一根通体碧绿、仿佛翡翠雕琢的细小枝桠(相对巨树本体而言细小,实则也有手臂粗细,三尺来长),自动脱落,轻飘飘地落在田作荣脚边。枝桠断口处没有汁液流出,反而被一层翠绿光膜封住,枝身温润,散发着比生命泉水更加精纯、更加本源的生命气息!
“生命树枝!”苏沐晴忍不住惊呼,“传说中蕴含最纯粹生命本源的圣物!哪怕只是一小截,也足以肉白骨、延寿元!”
田作荣看着眼前的三个玉瓶和那截碧绿树枝,心中感慨万千。他郑重地对着巨树躬身长揖:“晚辈,谢前辈厚赐!”
树妖的意念传来最后一道信息,带着告诫与一丝意味深长:
“泉水……勿贪……速离……秘境深处……有大恐怖……将醒……非尔等……可涉足……”
说完,那翠绿光华缓缓收敛,树干光纹面孔逐渐淡去。环绕泉眼的无数根系重新合拢,将泉眼严密守护。巨树再次恢复了那种亘古不变的沉默与威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但田作荣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三个玉瓶和那截生命树枝收好。有了这些,救治三公主的最大难关已经攻克。
“我们走。”田作荣对同伴们说道,声音虽然疲惫,却充满了希望。
五人再次向巨树方向深深一礼,转身,迅速而安静地退出了这个碗状山谷,重新没入外围尚未完全散去的稀薄雾瘴之中。
身后,生命之泉静静荡漾,古老树妖默默守护。
而秘境更深处的黑暗中,某些沉睡了更久的存在,似乎真的开始有了苏醒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