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一股无声的暗流，在秦国广袤的国土上悄然穿行。
沿途，白起并非完全隔绝外界信息。
通过黑冰台预设的、极其隐秘的联络点，他也能获取一些关键情报的简报送。
他看到了那份最终呈递给秦王的择师名录。
自然也看到李斯这个名字，以及旁边附注的、关于其理念与西市客析论契合的标注。
“李斯……齐阴、地妖……”
白起在心中默念，冰冷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果然，咸阳的暗流，比他想象的更深。
那两个巫咸族的祭司，像两只躲在阴暗角落的蜘蛛，已经开始尝试编织他们的网了。
他也得知了秦王最终圈定了几位备选者，并未明确指定，但显然对李斯产生了兴趣。
同时，他也关注着王孙嬴政的消息——
依旧每日听政，气息愈发沉凝，偶尔流露出的目光，让一些老臣都感到心惊。
数日的疾驰，风尘仆仆。
当咸阳那巍峨雄浑的轮廓终于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时，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白起勒住战马，抬手止住了身后的队伍。
他远远望着那座在黯淡星光下如同沉睡巨兽般的都城，眼神复杂。
这里，是他功成名就的起点，也是他曾险些跌落深渊的漩涡。
范睢的阴影虽已淡去，但朝堂之上的倾轧从未停止。
如今，他这柄本应镇守边疆的利刃，却被秘密召回，卷入一场关乎国本传承、甚至可能涉及超凡力量的复杂棋局之中。
“分开入城，按三号方案集结。”
白起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却依旧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诺！”
亲兵统领领命，随即打出几个手势，二十人的队伍瞬间化整为零，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利用黎明前的黑暗，通过不同的、早已安排好的隐秘渠道，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咸阳城。
白起本人，则卸下了斗篷和显眼的佩剑。
只着一身普通的深色布衣，如同一个风尘仆仆的远行客。
跟随着最早一批等待开城的百姓，低着头，默默通过了城门守卫略显困倦的盘查。
踏入咸阳城的那一刻，一股远比北地军营更加庞大、更加凝实、也更加复杂的秩序之力扑面而来。
这是秦国国运的核心所在，是律法、权力、民心、乃至无数暗流交织而成的庞大网络。
白起微微眯起了眼睛，感受着这股力量。
与他所熟悉的、军队中那种简单直接、令行禁止的铁血秩序不同，这里的秩序更加精细，也更加……脆弱，充满了各种力量的博弈和妥协。
他的回归，就像一颗沉重的石子，投入了这表面平静的深潭。
他没有前往自己的武安君府，那里目标太大。
而是按照密令中的指示，径直走向位于咸阳宫附近、一处由黑冰台掌控的隐秘据点。
他知道，秦王嬴稷必然已经知晓他的抵达。
而他也即将知道，那位雄主，究竟要他这柄杀神之刃，在这新的棋局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是震慑？是护卫？还是……
咸阳宫，一处隐秘的偏殿。
白起踏入偏殿，殿内沙帐摇曳，嬴稷早已等在那里。
白起单膝跪地，沉声道：“臣白起，拜见大王。”
嬴稷起身，缓缓走到白起身边。
“武安君一路辛苦，快快请起。”
白起起身，目光看向嬴稷。
“武安君，先坐。”嬴稷示意白起坐下后。
秦王嬴稷与武安君白起对坐。气氛凝重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
“武安君！”
嬴稷打破沉默，目光锐利：“寡人召你回来，是有一事相托。”
白起端坐如钟，只是微微颔首：“王上请讲。”
“寡人欲请你，做王孙政的老师。”
嬴稷语出惊人。
白起古井无波的眼眸终于闪过一丝涟漪。
他并非儒士，不通文墨，如何能做王孙之师？
但他瞬间便明白了嬴稷的深意——非教文字，非授经典，而是砺其心志，锻其锋芒。
“王孙政，走的是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嬴稷的声音低沉下来。
“他欲炼律入韵，化秩序为刃。此路艰险，非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可为。更需要……极致的压力来淬炼。”
白起眼中精光一闪。
他感受到了嬴稷话语中的决心，也隐隐明白了自己那杀神领域可能扮演的角色。
“寡人带你去看看他。”
嬴稷起身，龙行虎步：“看看这块璞玉，能否经得起你这柄天下最利之刃的打磨。”
承明殿静室内，嬴政正承受着因灭周而涌入的、磅礴而躁动的秩序意念冲击。
意志鼎器剧烈震颤，心火与律意的碰撞濒临失控，明昭的无色韵力虽竭力缓冲，却也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
嬴稷白起两人无声无息地来到承明殿外，恰好感受到殿内嬴政因吸纳灭周意念而引发的内世界剧烈动荡。
那股新生的、混乱而磅礴的秩序意念，让白起都微微侧目。
“就是此刻。”
嬴稷目光灼灼：“武安君，用你的领域，去称量一下他！”
白起不再犹豫。
他眼神一凝，那足以冻结灵魂、蕴含着铁血律法极致冷酷的杀神领域，不再保留，如同实质的寒潮，轰然穿透静室法阵，直指核心的嬴政！
内外交困，杀机凛冽！
静室内，正处于崩溃边缘的嬴政，骤然被这股恐怖杀意淹没！
明昭闷哼一声，小脸煞白。
嬴政的意志鼎器发出刺耳的哀鸣，心火与律意如同沸油遇冰，冲突瞬间达到顶峰！
就在这内世界即将崩毁的极限边缘，嬴政的意识被挤压到一个绝对的焦点。
“我只能如此么！朕只能如此么！”
嬴政想到梦中嬴琅的哀嚎，想到嬴琅的警示。
不！谁也不能压垮我，谁也不能让朕屈服！”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超越时空的暴戾与决绝被激发。
”轰……“
这股来自未来的恐怖杀意，穿透了时间，在此刻生死关头，被极限压力激发，轰然投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