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弋刚收到姚丽莎发来的坐标，耳机里还回荡着她那句“加密门打开了，你们快点”。他收起通讯器，拍了拍裴千雅的肩膀：“跟紧，前面是雪谷，走稳点。”
裴千雅点点头，呼出白气。她攥着一张姚丽莎从旧电脑里调出的手绘地图。蒋雨萌走在最后。
三人刚走到坡中段，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雷，也不是风。
像是大块石头在冰层上滑动。
龙弋猛地抬头，瞳孔一缩。
积雪边缘已经开始断裂，像玻璃裂开一样迅速蔓延。他立刻大喊：“趴下！”
可已经来不及了。
整片山坡轰然炸开，雪浪翻滚而下，像一堵白墙直接砸了过来。
龙弋反应极快，一把将旁边的裴千雅捞起来扛到肩上。她轻得像个书包，但他知道这不代表轻松——负重加翻滚，等于把命绑在别人身上。
“抱紧我！”他吼了一声。
话音未落，雪流已经冲到脚边，瞬间卷起三人，像扔垃圾一样甩进了崩塌的洪流。
雪块、冰渣、碎石混在一起，疯狂撞击身体。龙弋本能地调整姿势，用背部朝向冲击最强的方向。他的作战服外层是特制纤维，能防刮防割，但此刻也挡不住连续撞击带来的钝痛。
裴千雅被他牢牢固定在肩上，一只手死死抓着他胸前的战术带。她想说话，一张嘴就被雪灌满，呛得直咳。意识开始模糊，耳朵嗡嗡作响，只感觉整个人在不停翻转。
蒋雨萌在混乱中扑了上来，双手死死抱住龙弋的小腿。她的脸贴在冰冷的布料上，牙齿打颤，但手一点没松。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但她知道不能放手。
三人被雪流裹挟着高速下滑，速度快得让人反胃。龙弋努力保持清醒，脑子里飞速计算着方向和地形。他知道这片区域有个古冰洞系统，是早年地质勘探留下的，入口隐蔽，但确实存在。
问题是——现在在哪？
翻滚让他失去了方向感，上下左右全乱了。他只能靠肌肉记忆判断姿态，靠经验感知速度变化。
雪越堆越厚，移动开始变慢。
他知道这是最危险的时候——当雪流停止，积雪会迅速压实，形成密闭空间，人会被埋在里面，动弹不得。
他必须在被完全掩埋前做出决定。
龙弋用力扭头，看到裴千雅的脸已经被雪糊住，只剩下眼睛还在眨。蒋雨萌的手还在他腿上，但力度明显弱了。
不能再等。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一句话：
“往东十米！有冰洞！”
声音穿透风雪，虽然沙哑，但足够清晰。
裴千雅听到了。
她本来已经快昏过去，但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泼醒她。她强迫自己清醒，一边咳嗽一边开始数步数。
“一……二……”她在心里默念，每一步都对应龙弋之前教过的步距换算。他们训练过野外定位，十米大概十五步，雪地打滑要加两步缓冲。
她不敢睁眼，只能靠身体感觉。但她知道方向。
龙弋察觉到她在动脑，立刻抬起右手，试图指明方位。他的手臂被雪压着，动一下就像撕裂肌肉。但他还是抬起来了，指尖穿透表层积雪，露出一小截黑色手套。
手指僵硬，却稳稳指向东北偏东。
那是冰洞的大致方向。
雪渐渐停了。
三人被埋到脖颈处，只有头部露在外面。空气变得稀薄，呼吸越来越困难。裴千雅还在数：“八……九……”她的眼睛盯着龙弋的手指。只要手指不动，方向就不会错。
蒋雨萌终于缓过劲来，她抬起头，发现前方雪地里透出一点淡蓝的光。她揉了揉眼，再看——没错，是冰壁的反光。
“我看到了！”她声音发抖，“那边！真的有洞！”
龙弋听见蒋雨萌的喊声，努力想给予回应，手指艰难地动了动，可身体却因为消耗过多再也无法支撑，最终他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他的脸侧贴着雪面，额角有血迹，是翻滚时撞到石头留下的。手套破了一块，手指冻得发黑，但他那只手依然举着，像根旗杆插在雪地里。
裴千雅咬牙继续数：“十……十一……”
她的眼泪流了出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她突然明白——龙弋从跳进雪流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出去。他扛着她，护着蒋雨萌，一路滚下来，每一秒都在消耗生命。
可他还在指路。
蒋雨萌继续用铲子刨着，动作越来越快。 她想伸手去扶他，但一动就牵动肩部伤势，刚才在雪流中被撞到，肩部传来阵阵剧痛。她只能靠着意志撑住，另一只手慢慢摸向背包侧袋——那里有把折叠铲，是出发前唐芯塞给她的。
她掏出来，握在手里，冰得她差点扔掉。
但她没松。
“我来挖！”她说，声音不大，但很坚决。
她用铲子敲击前方积雪，试了试硬度。外面一层已经结壳，但下面还松。她开始刨，一铲一铲，动作笨拙但不停。
裴千雅看着她，又看看龙弋的手指。
“十二步。”她说，“就是那儿。”
龙弋的手终于微微颤了一下。
他太累了。
翻滚中的每一次撞击都落在他身上，他用自己的身体当盾牌，替两个女孩扛下了所有伤害。他的肋骨可能断了，左腿也有剧痛，但他一直撑着。
现在，他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可他还醒着。
他听见蒋雨萌在挖雪，听见裴千雅在数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慢。
他知道她们能活。
这就够了。
蒋雨萌的铲子碰到硬物。
“咚”的一声。
她赶紧用手扒开周围积雪，露出一块透明的冰壁。冰层不厚，能看到里面是空的。
“是入口！”她喊，“真的是洞！”
裴千雅挣扎着想动，但身体不听使唤。她只能靠在雪堆上，看着那块冰。
蓝色的光从里面透出来，照在她脸上。
龙弋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没有倒下，只是自然落下，像完成任务后的放松。
他的眼睛还睁着，盯着那个方向。
蒋雨萌看到入口后，急忙扔掉铲子，双手去拉龙弋。她力气小，拉不动。她又去推裴千雅：“快来帮忙！”
裴千雅咬牙挪过去，两人一起拽。
龙弋的身体动了一下，肩部离开雪面一寸。
可就在这时，地面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
是冰层内部传来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洞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