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棉瘫软在地,修罗刀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远不及她心中的冰冷与绝望。
南宫宸那番话,如同最无情的手术刀,将她多年来用仇恨和偏执编织的外壳彻底剖开,露出里面血淋淋、不堪一击的真实。
名分?没有。
父爱?不曾给予。
女儿的将来?一片黑暗。
自己的半生?虚掷于无望的怨恨。
这些她一直刻意回避、用杀戮来麻痹的事实,被南宫宸赤裸裸地摊开在月光下,让她无处遁形。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起初是无声的滑落,随即变成了压抑的、如同受伤母兽般的呜咽。
她不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修罗刀”,只是一个被命运捉弄、满心疮痍的可怜女子。
南宫宸静静地看着她宣泄,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慰。
直到她的哭声渐渐转为低泣,他才缓缓上前一步,蹲下身,与瘫坐在地的秦红棉平视。
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也能给予一线生机。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褪去了之前的冰冷与嘲讽,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传入秦红棉耳中,“过去的,已然过去。你还要带着婉清,在这条看不到光明的死路上,继续走下去吗?”
秦红棉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怔怔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摇头。
她不想,她真的不想了。
可是,不走这条路,她们母女又能去哪里?
天下之大,何处是容身之所?
段正淳不会承认她们,正道武林视她们为邪魔外道……
就在她心中一片茫然之际,南宫宸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暗夜中骤然亮起的灯塔,带着一种霸道而充满诱惑的穿透力:
“离开段正淳。”
这五个字,让秦红棉猛地一颤。
“带着婉清,跟我走。”
跟她走?
秦红棉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刚以绝对实力碾压她、又以言语将她彻底击溃的少年。
南宫宸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气息迫近,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她的心坎上:
“我能给你们母女,堂堂正正的身份,无人敢欺的庇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苍白泪湿的脸颊,最终定格在她那双充满震惊与迷茫的眸子上,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的、仿佛直击灵魂的诱惑:
“以及……一个完整的家。”
“完整的……家?”秦红棉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如同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咒语。
家?
这个字眼对她和婉清来说,是多么的遥远和奢侈?
她们只有冰冷的山谷,只有复仇的执念,何曾有过“家”?
然而,此刻从南宫宸口中说出,配合着他那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实力,那深邃仿佛能容纳一切的目光,以及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与自信,竟让这句看似虚无缥缈的承诺,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可信度!
他能做到!一个声音在秦红棉心底疯狂呐喊。
他能轻易制服自己,他能洞悉人心弱点,他能让刀白凤脱胎换骨,他身边聚集着程灵素、袁紫衣那样的奇女子……他或许,真的能给自己和婉清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
不必再活在阴影里,不必再背负仇恨,不必再让婉清跟着自己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可以有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一个安全的庇护所,一个……家?
这巨大的诱惑,如同甘霖洒在她干涸绝望的心田。
与她过去十几年灰暗痛苦的人生相比,南宫宸描绘的这幅图景,简直如同天堂!
在这一瞬间,她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就像是被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猛烈冲击一般,瞬间土崩瓦解。
而这股洪流,正是由那让人无法抗拒的条件和南宫宸所散发出的强大实力与致命诱惑交织而成的男性魅力所构成。
这条件如同一张无法挣脱的网,将她紧紧束缚其中,让她无从逃脱;
而南宫宸的男性魅力,则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将她的心彻底融化。
在这双重力量的夹击下,她的心理防线就如同脆弱的沙堡一般,不堪一击,瞬间被冲垮、碾碎、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坚守了半生的执念,轰然崩塌。
对段正淳那点残存的、扭曲的眷恋,在“完整的家”这三个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与微不足道。
“当啷——”
她一直紧握着的、象征着过往仇恨与力量的修罗刀,终于彻底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决绝的声响。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哭泣,而是解脱的、混杂着巨大委屈与一丝微弱希望的宣泄。
她伏在地上,肩头剧烈耸动,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不甘与迷茫,都随着这泪水尽数流尽。
南宫宸看着她彻底放弃抵抗、如同新生儿般无助哭泣的模样,知道火候已到。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秦红棉的哭声渐渐止歇。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南宫宸。
那双曾经充满杀意的凤眸,此刻红肿不堪,却清澈了许多,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依赖与决绝。
她对着南宫宸,用沙哑而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秦红棉,愿携小女婉清,追随公子。此生……任凭驱策,绝无二心!”
月光下,曾经的“修罗刀”低下了高傲的头颅,选择了臣服,也选择了新生。
而与此同时,星竹小筑外的打斗声,也戛然而止。
袁紫衣的剑尖,点在了木婉清的咽喉前,并未刺入。
木婉清黑纱下的脸色苍白,短剑跌落在地,她看着袁紫衣,又难以置信地望向凤仪阁的方向,似乎感应到了母亲那边发生的剧变,冰冷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茫然与动摇。
南宫宸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臣服的秦红棉,又望向星竹小筑的方向,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尽在掌握的弧度。
镇南王府的这一夜,风月场中,又多了一位倾心归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