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辆军用装甲车在老城区呼啸而过,轮胎卷起的泥浆溅在斑驳的墙面上,将整片巷子围了起来。
副武装的士兵下车,在巷口迅速拉起了警戒线。
一名士兵在装甲车后舱,年轻士兵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车顶舱门“嗤”地开启,数十架黑色无人机腾空而起,旋翼切开雨幕的声音如同蜂群振翅。
最中央的装甲车车门打开,五道黑影踏着积水走出。他们身着哑光材质的黑色作战服,左胸金色徽章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为首的男人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露出编号“6013 刘继山”的铭牌。
“整个小队出动?”身后魁梧汉子把玩着战术匕首,刀锋在他指间翻出银花,“看来今晚的猎物不太老实。”
刘继山没有回头,只是竖起三根手指:“吴淼、成东等探查结果前往支援,卫明架设狙击点,沈青保持通讯准备接应。”他顿了顿,“我进去先看看情况。”
“是!”四道声音同时响起。
说完,刘继山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吴淼苦笑着摇头:“队长还是这么我行我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
卫明拎起黑色狙击箱,转身朝后方的高楼走去,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放心吧,队长可是心炉境的高手,他要是都搞不定,整个江城也没人能摆平了。”
装甲车后舱突然传来急促的键盘敲击声,一个年轻士兵猛地抬头:“无人机在巷子内发现生命体征!红外显示...不止一个!”
四人同时转头,战术头盔下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
林铭还在巷子里疯狂的奔跑着,雨水顺着下颌线滴落,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的双腿像是灌了铅,却又在求生本能下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果此刻有短跑教练在场,一定会感叹是个好苗子。
但身后的猎食者显然更胜一筹。
巨鼠已经攀上了矮楼的屋顶,利爪刮擦瓦片的声音像是死神的磨刀石,它在高处游走,血色的瞳孔在雨幕中闪烁,观察着猎物慌不择路的逃窜路线。
就在下一个右转路口,林铭猛地刹住脚步,面前的水泥墙像一记耳光般将他拍醒,雨水顺着墙面的裂缝蜿蜒流下。
“该死!”他狠狠捶向墙面,拳头传来的钝痛让他清醒了几分。
转身的瞬间,一道黑影从楼顶轰然砸落,沥青路面在重压下龟裂开来,积水四溅。
巨鼠缓缓直起身子,腐烂的皮毛间露出森白的獠牙,咧开嘴角的模样像极了人类讥讽的表情,潮湿的鼻息喷出细雾,带着下水道特有的腥臭。
少年踉跄后退,鞋底踩到易拉罐发出刺耳的声响,身形踉跄了一下,还好将伞尖撑住了地面没有摔倒。
望着怪物身后漆黑的巷口,少年却是长长舒了一口气:“算算时间,妹妹他们应该安全了吧。”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
他慢慢卷起伞面,金属扣咬合的“咔嗒”声落在少年耳中格外清,伞骨收束成笔直的线条,竟有一丝剑锋的凌厉。
少年将伞剑横在胸前,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下巴处凝成一道断续的水线:“你这个吃核污染长大变异的怪物!来啊!爷爷不怕你!”
好似要把自己心中的压抑、不甘都发泄出来,就快要死了,他不想就这么憋屈一辈子的死去,他要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呐喊、咆哮,他的吼声在雨夜中回荡,像是要把那些被同学排挤时沉默的午后、被父母忽视的新年、还有永远只能在照片中回忆母亲却无能为力的夜晚,统统化作这一声呐喊。
巨鼠的瞳孔收缩成线,它闻到了比恐惧更有趣的味道。
尾巴在积水里划出暗红色的弧线,它看见少年嘴角在颤抖,那是它从未在猎物脸上见过的表情,像是要把十七年积攒的雨水都烧成蒸汽。
林铭的身影在巨鼠瞳孔中骤然放大,少年弓着背冲刺,被雨水浸透衬衫紧贴在单薄的脊背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
“额啊!!!”
伴随着怒吼,少年举起伞向着巨鼠劈去,黑伞划破雨幕,伞骨在空气中划出破风声,巨鼠却纹丝不动,任由伞面在它覆满硬痂的头顶炸开,塑料断裂的脆响像是摔碎了一只廉价马克杯。
钢骨伞架扭曲变形的瞬间,粗壮的鼠尾已经横扫而来,林铭感觉自己像是被卡车撞飞一般,后背重重砸在巷子墙面上,他蜷缩着在积水里咳嗽起来,右手下意识摸向肋部,指尖传来的剧痛让他感觉到肋骨断了两根。
巨鼠的鼻翼翕动着,黄褐色的胡须扫过林铭苍白的脸颊,带起一阵腐臭的风。它没有立即下口,反而是玩弄起这只垂死的猎物,用前爪轻轻拨弄着少年瘫软的身体。锋利的爪尖掠过衬衫,在布料上留下整齐的切口,露出下面渗血的擦伤。
林铭的手指在湿滑的地面上抓挠,指甲缝里嵌满了碎石子。他试图撑起身体时,左肋传来清晰的骨裂声,疼得他眼前发黑,雨滴打在他不停颤抖的睫毛上,顺着鼻梁流进嘴角,混着铁锈味的血水一起咽下喉咙。
巨鼠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坏掉的玩具发条在转动,尾巴卷起少年的脚踝,将他倒吊着提起又摔下,嘲笑着少年的不自量力。
后脑勺撞击地面的闷响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沉闷,林铭的视线开始涣散,疼痛感奇异地变得遥远,就像隔着教室的毛玻璃看操场上的阳光。
死亡的气息比想象中温柔。十七年来,他仿佛一直在练习如何承受这种钝痛——没有父亲到场的家长会现场,看妹妹躺在继母怀里时的羡慕,站在毕业照最边缘的自己。只是这次,再不会有闹钟把他从这场漫长的噩梦中叫醒。
竟然没有那么恐惧,好像他时时刻刻都在为这一刻作准备一样,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白裙子的身影,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黑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清晰的感觉到这是幻觉,又庆幸这是幻觉。
巨鼠甩了甩湿漉漉的皮毛,好似玩腻了一般将少年像破旧的玩偶般甩到墙角,它磨了磨泛黄的獠牙,粘稠的唾液滴在林铭脸颊,准备开始用餐。
“但是,他还没有准备好。”
他还没好好享受过生活,还没有交到很要好的朋友,还没有和喜欢的姑娘表白,还没有......
模糊的意识猛然清醒。
少年紧紧握拳,带着积攒的不甘与愤怒,狠狠砸向地面。
“嘭!”
拳头砸向地面的闷响让积水震颤。巨鼠惊得后退一步,利爪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它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本该奄奄一息的猎物。
林铭单膝跪地,右拳撑着地面,缓缓直起身子。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水帘。整个巷子仿佛静止了,只剩下少年沉重的呼吸声。
强大的压迫感向巨鼠袭来,它不安的朝着周围看去,却找不到威胁的来源,它不可置信的将视线又落到了眼前的少年身上。
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少年缓缓抬起了头,平静的眼眸中——
是熔化的黄金在黑夜中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