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电子广播如同死神的宣判,冻结了平台上每一丝生命的脉动。完全激活的基座不再是希望的灯塔,而是“收割者”最终掠夺程序的控制核心!那银灰色的、代表“秩序干涉记录点”的能量,正以惊人的速度侵蚀、覆盖着金翠色的“约定回响”与翠绿色的“生命印记”,强行将整个基座的功能导向单一、冰冷的指令——格式化。
肉眼可见的银灰色“数据流”如同活化的金属藤蔓,从基座蔓延而出,开始“爬”向平台,爬向平台边缘那些被暂时凝滞的污染狂潮和能量乱流。所过之处,无论是金色的生命能量还是黑色的“黯疽”污染,都被强制解析、拆解、转化为冰冷的结构化信息流,然后被基座吞噬、吸收!甚至连平台本身的材质,那古老的金色能量结构,也开始出现数据化的龟裂和消融!
这并非净化,而是彻底的分解与掠夺!将一切有机的、混沌的、蕴含生命与情感的存在,转化为可供储存和分析的“数据”!
“不……停下!那是‘母亲’的……!”瓦拉克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看到眼前这一幕,发出了绝望的咆哮。它挥动权杖,试图攻击基座,打断这个过程。
然而,权杖发出的翠绿能量束,在接触到那些蔓延的银灰色数据流时,竟也被迅速解析、拆散,化为一片逸散的光点,被基座吸收!物理攻击?那些“收割者”战斗单元已经再次组成防线,冰冷的能量刃和规则干扰波牢牢挡住了瓦拉克和它手下的冲击。
林澈此刻连站立都困难,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他能感觉到,随着基座的“格式化”程序启动,一种无形的、冰冷的“扫描”与“锁定”正笼罩全场,并且优先级别最高的目标,就是他们这些“生物质干扰因素”——尤其是他体内那枚状态极不稳定的翠星种子核心,以及核心中封存的那块污染结晶!
“检测到高价值‘污染共生样本’及‘非标准生命种子’。执行清除与回收。”一台“收割者”战斗单元冰冷的扫描光带锁定了林澈,能量刃再次举起。
“林澈!”星萤惊叫,想要扑过来,但她自身的力量也近乎枯竭,光影淡薄如烟。
艾雯躺在星萤怀中,已经失去了意识,光芒微弱到几乎熄灭。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寒冰,浸透骨髓。
难道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历尽千辛万苦,甚至揭开了部分残酷的真相,最终却只是为这些冰冷的“收割者”做了嫁衣,成为它们“数据回收”清单上的一行记录?
不!绝不!
林澈眼中,那近乎熄灭的火焰,在绝境的压迫下,猛地重新燃起,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更加疯狂!
他想起了翠星种子核心在被污染结晶侵蚀时的痛苦与坚韧,想起了“约定回响”中那份跨越时空的守护承诺,想起了艾雯舍身保护基座的决绝,想起了星萤一路相伴的不离不弃,甚至想起了瓦拉克得知真相后那崩溃般的愤怒与悲哀……
这一切,这些鲜活的、充满温度的生命、情感与意志,怎能被这些冰冷的机械和数据所“格式化”?!怎能被当作“样本”随意分解、回收?!
“我……不是你们的样本!”
林澈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他将最后的意识,全部沉入体内,沉入那枚正在痛苦压制污染、与基座产生着不稳定连接的翠星种子核心。
不,不仅仅是沉入。这一次,他要彻底燃烧!
燃烧自己的意志,燃烧自己的生命力,燃烧太初混沌核心最后的一切,甚至……燃烧自己作为“林澈”和“澈星”融合体的全部存在本质!
不是自毁,而是献祭!将自身的一切,化作最纯粹、最炽热的“反抗意志”与“生命之火”,注入翠星种子核心,去冲击、去共鸣、去唤醒那被种子核心暂时容纳的、属于世界树的污染结晶中,那最后一丝可能残存的、“母亲”未被完全磨灭的自我意识!
他要赌!赌“艾尔芙·尤克特拉希尔”作为一颗曾经被“园丁”祝福、庇护了无数生灵的世界树候选,其生命本质深处,绝不甘心就这样被冰冷的程序“格式化”!赌那份最初的“约定”和“守护”意志,即使在最深的污染和痛苦中,也未曾彻底熄灭!
“艾尔芙·尤克特拉希尔!醒来!!!”
林澈没有发出声音,但这股融合了他全部存在本质的炽热意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通过翠星种子核心与污染结晶的连接,狠狠地撞入了那被银灰色数据流侵蚀、正被强行“格式化”的基座能量场核心!更通过基座,如同涟漪般扩散向整个“心室之庭”,扩散向那被锁链束缚、正被“收割者”程序分析和拆解的世界树核心光团!
“嗡——!!!”
基座猛地一震!那正在侵蚀的银灰色数据流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阻挡,出现了瞬间的紊乱!金翠色与翠绿色的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亮起,与银灰色激烈冲突!
远处,世界树核心光团那被暂时凝滞的暴动,也陡然加剧!但这一次,暴动中除了痛苦和疯狂,似乎多了一丝……被强行从最深沉的噩梦中拽醒的惊怒与茫然!
锁链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
“警报!检测到高强度、非标准生物意志冲击!干扰格式化进程!”
“目标意志频率与‘样本’核心残留原始协议产生共鸣!”
“正在解析……解析失败……意志构成过于复杂……蕴含‘园丁’协议碎片、未知混沌秩序特性、高纯度生命本源诉求……”
“建议:立即物理清除干扰源!”
三台“收割者”战斗单元的红光急促闪烁,同时扑向林澈!它们判断出,必须立刻消灭这个引发不可预测变量的“生物质干扰因素”!
瓦拉克也察觉到了异常,它看着基座上短暂亮起的金翠与翠绿光芒,感受着世界树核心传来的、那丝不同以往的波动,冰冷的意念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挣扎。它看着正在燃烧自身、身体已经变得近乎透明、却依然昂首挺立的林澈,又看着那些冰冷的、正在“格式化”一切的银灰色数据流……
“为了……‘母亲’……”瓦拉克低吼一声,权杖猛地调转方向,不再攻击基座,而是狠狠砸向了扑向林澈的一台“收割者”战斗单元!同时,它对仅存的手下吼道:“拦住它们!保护那个外来者!至少……现在!”
它做出了选择!在“格式化”的灭绝程序与林澈那点燃“母亲”最后希望的可能性之间,它选择了后者!
“守枝者”的突然反水,让“收割者”的围攻出现了破绽。一台战斗单元被瓦拉克的权杖狠狠击中侧面,银灰色装甲凹陷,动作一滞。另外两台也被瓦拉克的手下拼死缠住。
但林澈的状态已经糟糕到了极点。燃烧意志与生命力的献祭,让他迅速走向消亡。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能量体)如同风中残烛,光芒明灭不定,随时可能彻底消散。
然而,他的努力,似乎起到了一丝作用。
基座上,那被银灰色侵蚀的光芒,金翠与翠绿的部分顽强地抵抗着,并且开始主动引导、吸纳林澈通过翠星种子核心传递而来的那股炽热意志,以及其中蕴含的对“约定”的呼唤、对“守护”的执着、对“生命”的眷恋!
这股意志,似乎成为了一个引信,一个坐标!
它没有直接对抗“格式化”程序,而是深深地钻入了被基座能量场连接的世界树核心光团最深处,钻入了那被“黯疽”污染和“永恒枷锁”重重封锁的、属于“艾尔芙·尤克特拉希尔”的最核心意识禁区!
在那里,在无尽的黑暗、痛苦与疯狂呓语的最底层,一点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却始终未曾熄灭的温暖光芒,被这外来的、充满共鸣的炽热意志所触动,轻轻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宏大、古老、充满无尽疲惫与悲伤,却又蕴含着不可思议坚韧与决绝的意志,如同沉睡亿万年的古神睁开了眼睛,缓缓苏醒了!
这股意志并非完整,它破碎、混乱,充斥着“黯疽”污染的杂音和枷锁的沉重,但其中那最核心的、属于“母亲”的本质部分,清晰地捕捉到了林澈献祭般传递而来的信息,捕捉到了基座上“约定回响”的共鸣,捕捉到了翠星种子核心中那同源的“生命祝福”碎片气息,也……“看”到了正在发生的、冰冷的“格式化”掠夺!
“谁……在呼唤……”
“约定……守护……我的孩子们……”
“痛苦……枷锁……污染……”
“还有……这些……冰冷的……窃贼……”
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苏醒的火山,从世界树核心光团中,顺着基座的能量连接,反向冲入了基座本身,冲入了那正在激烈冲突的三色能量场中!
“母亲”的深层意识,被林澈以自我献祭为代价,短暂地、部分地唤醒了!
“警报!警报!‘样本’核心意识出现不可预测苏醒!”
“格式化进程受到‘样本’原生意志强烈抵抗!”
“能量场稳定性急剧下降!数据回收受阻!”
“重新计算方案……”
“收割者”战斗单元的系统发出了更加急促的警报。它们显然没料到,这个被判定为“濒临毁灭”的“样本”,其意识深处还隐藏着如此顽强的反抗力量,更被一个看似弱小的“生物质干扰因素”以这种疯狂的方式点燃了!
基座上的能量冲突达到了白热化!金翠、翠绿(夹杂暗红)、银灰三色光芒疯狂闪烁、对冲、湮灭,整个基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开始出现!
世界树核心光团的暴动也达到了新的高度!那些束缚它的黑色锁链,在核心光团苏醒意志的反抗和内部污染被激发的双重冲击下,开始出现大面积的断裂和崩解!
“枷锁……在破碎?!”瓦拉克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不知是喜是忧。枷锁破碎,意味着“母亲”可能获得更多力量反抗“收割者”的格式化,但也意味着……那被封锁的“黯疽”污染,可能失去控制,彻底爆发!
平台的震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边缘已经开始崩塌,坠入下方沸腾的污染汪洋。银灰色的格式化数据流虽然受阻,却仍在顽强地蔓延、侵蚀。
林澈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一点微弱的意识光辉,还在与翠星种子核心保持着最后的连接,如同传递薪火的最后一点火星。
星萤用尽最后的力量,试图将那点微弱的意识光辉护住,泪光(能量波动)闪烁。
艾雯依旧昏迷,但融入它体内的“生命祝福”碎片,似乎感应到了“母亲”意识的苏醒和危机的降临,自发地散发出微光,滋润着它濒临消散的生命。
就在这时,那短暂苏醒的“母亲”意志,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
它没有试图去全面对抗“格式化”程序,也没有去强行压制体内暴动的“黯疽”污染,而是将苏醒后汇聚起的、为数不多的清醒力量,连同基座上仍在抵抗的金翠色“约定回响”能量、翠星种子核心传递的生命共鸣,以及林澈那即将熄灭的炽热意志……
全部引导、灌注向了基座能量场冲突最激烈的中心点!目标,赫然是那枚作为“钥匙”部件之一、却正被“收割者”用于控制基座的——银灰色“秩序干涉记录点”晶体!
“母亲”要做什么?!
在所有人(包括“收割者”)惊愕的注视下,这股混合了多种力量、尤其是包含了“母亲”自身本源意志与“约定”力量的能量洪流,狠狠地冲击、包裹住了那枚银灰色晶体!
“检测到‘样本’意志对‘记录点’进行高能干涉!”
“警告!‘记录点’结构可能受损!数据完整性面临威胁!”
“强制中断格式化进程!优先保全‘记录点’数据!”
“收割者”的指令瞬间改变!对它们而言,“秩序干涉记录点”中存储的观察数据和研究信息,其价值甚至可能超过“样本”本身!它们绝不容许这关键数据被破坏!
三台战斗单元立刻放弃了对林澈和“守枝者”的攻击,全力扑向基座,试图稳定和保护那枚银灰色晶体。
然而,“母亲”意志引导的能量冲击,目的似乎并非破坏。
只见在那混合能量洪流的包裹下,银灰色晶体的光芒骤然变得紊乱、不稳定,其内部存储的冰冷数据流仿佛被强行“冲刷”、“感染”!属于“母亲”的痛苦记忆、被“黯疽”侵蚀的规则碎片、甚至林澈那份不甘被“格式化”的反抗意志,都开始反向写入那枚晶体!
“它……在污染‘记录点’?!”林澈残存的意识捕捉到了这个惊人的事实。
不,不仅仅是污染。更准确地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母亲”在用自身被“黯疽”侵蚀的痛苦经验、用生命被“格式化”的恐惧、用林澈传递的炽热反抗意志,去反向侵蚀、改写“收割者”的冰冷数据记录!要将这些观察者的“客观记录”,变成承载了被观察者痛苦、愤怒与反抗的 “诅咒载体”或“病毒信息包”!
这是一种另类的、绝望的反击!
“数据流受到未知信息污染!污染类型无法识别!逻辑锁正在被冲击!”
“‘记录点’完整性急速下降!强制剥离程序启动!”
“收割者”的系统似乎陷入了某种混乱。它们试图强行将银灰色晶体从基座上剥离、回收。
但已经晚了。
在“母亲”意志、约定回响、翠星共鸣以及林澈最后意志的合力冲击下,那枚银灰色晶体“嘭”的一声,炸裂成了无数细小的、闪烁着混乱光芒的数据碎片!
这些碎片并未消散,而是如同被感染的病毒孢子,顺着基座的能量脉络,顺着“收割者”数据回收的通道,反向涌入了那三台战斗单元,涌入了平台上其他隐藏的探测点,甚至……可能通过某种隐秘连接,涌向了“收割者”在这个世界更深层的控制系统!
“啊——!!!”
三台“收割者”战斗单元同时发出了尖锐的、充满电子杂音的“惨叫”!它们体表的银灰色装甲光芒乱闪,动作变得僵硬而怪异,内部系统显然受到了严重干扰和破坏!
基座上,银灰色的格式化数据流瞬间中断、崩解、消散。
整个“格式化”进程,被这同归于尽般的、用被污染的痛苦记忆反向“感染”数据核心的疯狂举动,强行中断了!
平台暂时停止了崩塌,能量乱流和污染狂潮的涌动也稍稍平复。
但代价是巨大的。
世界树核心光团在爆发出这最后一击后,那刚刚苏醒的意志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再次陷入更深沉的沉寂,甚至比之前更加虚弱。束缚它的锁链断裂了大半,但核心光团本身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内部的暗红与漆黑污染失去了枷锁的部分压制,开始更加活跃地涌动。
基座本身布满了裂痕,光芒彻底黯淡下去,那三枚作为“钥匙”的晶体(或它们的力量)似乎都已耗尽或损毁。
林澈那最后一点意识光辉,在见证了这一幕后,终于无力维持,如同风中残烛,缓缓熄灭……
“林澈!!!”星萤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光影彻底黯淡,几乎要随之一同消散。
艾雯依旧昏迷,但眼角(意念层面)似乎有晶莹的能量泪珠滑落。
瓦拉克呆呆地看着一片狼藉、危机暂缓却未来更加莫测的平台,看着濒死的林澈和星萤,看着沉寂的核心光团和破损的基座,看着那三台因为系统被“感染”而陷入混乱、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收割者”战斗单元……
就在这时——
“嗖!嗖!嗖!”
平台上方,再次被撕开了数道空间裂隙!更多、更强大的银灰色光芒从裂隙中透出!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手,缓缓探入了这个濒临崩溃的空间!
一个比之前任何电子音都更加恢弘、更加漠然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存在的意识中:
“‘涅盘之茧’协议执行遭遇意外抵抗。”
“‘记录点’载体损毁,数据污染扩散。”
“判定:当前‘样本区’价值已严重受损,存在不可控信息污染风险。”
“启动最终清理协议:‘净化之火’ 。”
“清除该区域所有残留生物质及不稳定能量结构,彻底湮灭污染源及潜在信息泄露风险。”
“收割者”……并未放弃。它们只是改变了策略。从“格式化回收”,变成了……“彻底净化销毁”!
而这一次,它们动用了更直接、更强大的力量!
裂隙中,数台体型更加庞大、散发着毁灭性能量波动的银灰色炮台缓缓伸出炮口,锁定了下方平台、核心光团、以及平台上所有残存的生命……
(第15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