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柳巷惊魂，生死相护
翌日清晨，沈清辞如常起身梳洗。
镜中的女子面色略显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沉静。她特意选了件素净的青色衣裙，发髻挽得简单利落，只簪了一支白玉簪——这是为了万一需要行动时，不会因服饰繁琐而碍事。
小莲不知内情，只当小姐照常去靖王府请安，一边替她整理衣襟一边嘟囔：“小姐今日脸色不太好，可是昨夜没睡好？要不告假一日？”
“无妨。”沈清辞对着镜子最后检查了一遍，声音平静，“太妃娘娘还等着我调方子，不能耽搁。”
早膳后，沈府门前已备好马车。车夫是个生面孔，身材精干，眼神锐利——正是易容后的星痕。沈清辞目不斜视地上了车，小莲照例要跟，却被沈清辞拦下：“今日你留在府中，将我昨日理出的那份药材单子誊写清楚，我回来要看。”
小莲虽疑惑，但见小姐神色严肃，不敢多问，只得应下。
马车缓缓驶离沈府，沿着往常的路线前行。车帘低垂，沈清辞端坐车内，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微凉。她能感觉到马车底部传来极轻微的震动——那是藏身车底的侍卫。
今日的路线确实做了调整。往常去靖王府多走朱雀大街，今日却绕道城西。街道逐渐变得安静，行人稀少，两旁的店铺也显得冷清许多。
沈清辞掀开车帘一角，瞥见路牌——柳条巷。
巷子狭长，两侧是高高的青砖墙，墙头探出枯黄的柳枝，在秋风中无力摇曳。正是午时，阳光被高墙遮挡，巷内光影斑驳，透着一股阴森。
马车驶入巷中，轱辘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沈清辞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前方巷口突然出现一辆破旧的板车，横在路中，挡住了去路。几乎是同时，后方巷口也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另一辆板车堵住了退路！
“吁——”星痕勒住马，沉声道：“小姐，前方有障碍。”
话音未落，两侧墙头突然跃下七八道黑影！这些人皆着黑衣，蒙面，手持钢刀，动作迅捷，显然训练有素。他们一言不发，直扑马车！
“保护小姐！”星痕一声低喝，手中马鞭如灵蛇般甩出，精准地卷向冲在最前的一人手腕。
与此同时，马车底部木板突然翻开，四道身影如猎豹般窜出，迎向黑衣人！刀剑碰撞声瞬间响彻小巷！
沈清辞按照顾九渊的吩咐，立即抱头蜷缩在车厢角落。她能听到外面激烈的打斗声、金属交击声、闷哼声……车厢不时被撞得摇晃，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车帘上，晕开暗红。
她咬紧下唇，努力控制着呼吸。这不是她第一次面临生死危机，但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置身于刀光剑影之中。前世冷宫的绝望，今生被下毒的痛苦，百花宴的阴谋……种种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昨夜马车中顾九渊深邃的眼眸。
“无论发生什么，保住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他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沈清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一片冰寒的冷静。她悄悄将手伸入袖中，那里藏着几包特制的药粉——这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道防线。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星痕等人武艺高强，但对方人数占优，且似乎抱了必死之心，攻势凶悍。一个黑衣人突破防线，一刀劈向车厢！
“咔嚓！”车厢壁被劈开一道裂缝！
沈清辞瞳孔骤缩，在那黑衣人第二刀劈来的瞬间，她猛地扬手——一包白色药粉迎面洒出！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药粉入眼，顿时双目刺痛，动作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玄色身影如疾风般掠过，剑光一闪，那黑衣人脖颈间绽开一朵血花，轰然倒地。
沈清辞抬眸，对上一双熟悉的深邃眼眸。
顾九渊！
他果然在附近！此刻的他，一身玄色劲装，手持长剑，剑尖滴血，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意，与平日那个冷峻矜贵的靖王判若两人。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待在车里别动。”顾九渊只说了这一句，便转身再次投入战团。
他的加入彻底扭转了战局。靖王的武功显然远在众人之上，剑法凌厉狠辣，每一剑都直取要害。不过片刻，又有三名黑衣人倒下。
剩余的黑衣人见势不妙，其中一人吹了声尖锐的口哨，似是想撤退。但顾九渊岂会给他们机会？
“想走？”他冷哼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飘忽，剑光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将想要逃窜的几人尽数拦下。
星痕等人也加紧攻势，配合默契。半炷香后，最后一名黑衣人被星痕一脚踢中膝盖，跪倒在地，被两名侍卫死死按住。
战斗结束。
小巷内一片狼藉，地上躺着五六具尸体，还有三个被制住的活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顾九渊收剑入鞘，快步走到马车旁。车厢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沈清辞依旧蜷在角落，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清明，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包未洒出的药粉。
“受伤了吗？”顾九渊的声音不自觉放柔。
沈清辞摇摇头，声音有些干涩：“没……没有。”她看着顾九渊染血的衣襟和手背上一道浅浅的血痕，心头一紧，“王爷，您受伤了……”
“皮外伤，无碍。”顾九渊不在意地瞥了一眼手背，朝她伸出手，“先出来，此地不宜久留。”
他的手沾着血污，却稳定有力。沈清辞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的掌心温热，稳稳地将她扶出残破的马车。
脚踩在沾染血迹的青石板上，沈清辞才感觉到腿有些发软。方才的生死一线，此刻回想起来，才觉后怕。
“王爷，全部拿下。死了六个，活捉三个。”星痕上前禀报，身上也挂了彩，但神情肃穆。
顾九渊点点头，目光冷厉地扫过那三个被捆缚的黑衣人：“带回王府地牢，严加审讯。查清他们的身份、雇主、还有没有同党。”
“是！”
“清理现场，尸体处理干净，不要惊动京兆府。”顾九渊继续吩咐，“找辆完好的马车来，送沈小姐回府。”
很快，另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入小巷。顾九渊亲自扶着沈清辞上了车，自己也跟了进去。星痕驾车，其余侍卫处理后续。
车厢内，两人相对而坐。沈清辞这才注意到顾九渊的左手手背那道伤口虽不深，却还在渗血。
“王爷，伤口需要处理。”她轻声道，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干净帕子和金疮药——这是她行医养成的习惯。
顾九渊没有拒绝，伸出左手。沈清辞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动作轻柔。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不易察觉地顿了顿。
“今日之事，吓到了吗？”顾九渊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忽然问。
沈清辞手上动作不停，轻轻摇头：“有王爷在，不怕。”这话她说得真心实意。今日亲眼见到顾九渊的身手和决断，她才知道，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强大。
顾九渊沉默片刻，道：“是本王估算有误，没想到他们派了这么多死士。让你涉险了。”
“不，王爷的计划很周密。”沈清辞为他上好药，用帕子仔细包扎，“若非王爷早有准备，清辞今日恐怕凶多吉少。何况……”她抬眸，清澈的眼睛望向他，“清辞既决定与王爷合作，便知前路不会平坦。这些风险，清辞愿意承担。”
她说得坦然，没有故作坚强，也没有矫情畏惧，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这份清醒和勇气，让顾九渊心中那处柔软又被轻轻触动。
“沈清辞，”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今日你洒出的药粉，是什么？”
沈清辞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微微一怔：“是民女自制的‘失明散’，用生石灰、辣椒粉和几味刺激性的药材混合而成，能致人暂时目眩流泪，失去战力。”
“你随身带着这个？”顾九渊挑眉。
“自百花宴后，便一直带着。”沈清辞坦然道，“民女虽不会武功，但总要有些自保的手段。”
顾九渊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马车已驶近沈府后巷。
“今日之事，不要对外声张。沈府那边，本王会让人去说，你在靖王府陪太妃说话，耽搁了时辰。”顾九渊叮嘱道，“这几日不要随意出门，王府侍卫会加强沈府的守卫。”
“是。”沈清辞应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王爷，那些俘虏……能问出幕后主使吗？”
顾九渊眼中寒光一闪：“放心，进了靖王府的地牢，没有问不出的口供。无论是谁，敢动本王要护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他说“本王要护的人”时，目光落在沈清辞脸上，毫不掩饰其中的占有和维护意味。
沈清辞心头一跳，垂下眼帘：“那……清辞先回府了。王爷也请早些回府处理伤口，虽是小伤，也不可大意。”
“嗯。”顾九渊应了一声，看着她下车，在小莲的接应下悄然进入沈府后门，才吩咐星痕驾车离开。
马车驶出一段距离，顾九渊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今日沈清辞遇险时，他心中那股几乎要失控的暴怒和杀意，此刻回想起来，依旧清晰。
他早就知道自己对这女子有些不同，但直到亲眼看到刀锋劈向她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这种“不同”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睁开眼，眸色深暗如夜。
沈清辞，既然你已闯入本王的世界，那么，就别想再轻易离开了。
靖王府地牢深处，阴暗潮湿，火把的光在石壁上跳跃，映出扭曲的影子。
三个被俘的黑衣人分别关押在相邻的囚室中，手脚皆被特制的铁链锁住，口中塞了麻核，防止他们咬舌自尽。
顾九渊换了一身玄色常服，手背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他坐在刑室外间的太师椅上，面色冷峻如寒冰。星痕侍立一旁，低声禀报：“王爷，已经查过尸体和活口，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标识，武器也是市面上常见的制式钢刀，难以追查来源。不过，从他们的身手和配合来看，像是经过训练的私兵或死士。”
“私兵？”顾九渊指尖轻叩扶手，“京中能养得起这般死士的，不过那几家。”
“属下也是这么想。已派人去查近期京城及周边是否有大量不明身份的高手聚集或消失。”星痕道，“另外，柳条巷两头堵路的板车已经查验过，是城西一家木器行三天前失窃的货物。木器行的掌柜和伙计都审过了，没有可疑。”
顾九渊微微颔首：“开始审讯吧。从左边那个开始。”
“是。”
刑室的门打开，第一个黑衣人被拖了进来，绑在刑架上。取下麻核后，他紧闭着嘴，眼神凶狠中带着一丝决绝。
星痕没有立刻用刑，而是走到他面前，沉声道：“我知道你们是死士，不怕死。但死也有痛快和不痛快之分。说出雇主是谁，还有哪些同党，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否则……”他拿起烧红的烙铁，在黑衣人眼前晃了晃，“靖王府地牢里有一百零八种刑罚，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黑衣人咬牙不语，眼中闪过恐惧，却依然没有开口。
“冥顽不灵。”星痕冷哼一声，烙铁毫不犹豫地按在了黑衣人的肩头。
“嗤——”皮肉烧焦的声音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在刑室中回荡。隔壁囚室传来骚动，另外两个俘虏显然听到了同伴的惨叫声。
顾九渊始终面色不变，仿佛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他知道，对付这种死士，仁慈和劝说都是徒劳，唯有让他们感受到极致的痛苦和恐惧，才有可能撬开他们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