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半个小时的快速交流后,会议终于结束了。
会议室的门在身后关上,将那满屋子的“热情”、技术探讨、以及楚珩之与艾萨克之间无形的电闪雷鸣暂时隔绝。
长长的、铺着暗色地毯的走廊里,只剩下宿凛、季寻墨、于小伍和楚珩之四人。
宿凛明显松了口气,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被逼到墙角的气息消散了不少。
他揉了揉眉心,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残留的疲惫,还有一丝对楚珩之刚才“英勇表现”的......微妙赞许。
于小伍憋了一肚子话,此刻终于忍不住了。
他凑到楚珩之身边,眼睛瞪得溜圆,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我靠楚珩之!你刚才也太猛了吧!直接怼那个艾萨克啊!还有......‘伴侣’?!你跟贺锦言执判官??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季寻墨虽然没说话,但耳朵也竖得老高,目光炯炯地看着楚珩之。
这消息太劲爆了!楚珩之这个行走的数据板、毒舌精、表面性冷淡代言人,居然不声不响地把基地颜值天花板、嘴欠自恋兼武力值爆棚且十分火辣的贺锦言执判官给拿下了?
这组合......怎么想怎么离谱,但又莫名有点带感是怎么回事?
楚珩之将数据板夹在胳膊下,海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于小伍那张写满“快说快说”的脸。
又瞥了一眼竖着耳朵的季寻墨,最后连走在前面的宿凛都几不可察地放缓了脚步。
他撩了撩耳边的鬓角,语气毫无波澜,甚至带着点“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理所当然:
“方法很简单。找准目标需求,提供精准价值,达成等价交换。”
于小伍:“......说人话。”
楚珩之:“他喜欢漂亮东西和被人伺候,我擅长搞到漂亮东西和提供精准服务。”
季寻墨嘴角抽了抽:“......怎么个服务法?”
楚珩之回想了一下,用做实验报告般的口吻陈述:“第一阶段,投其所好。他看上的限量版战术匕首保养套装,内部兑换需要排队三个月,我暂时黑进后勤系统修改了优先级,三天到手。作为回报,他允许我研究他链刃的机械结构和能量传导效率。”
“第二阶段,建立依赖。他总搞不定复杂的数据分析和战术推演,嫌麻烦。我替他做了三次任务简报优化和一次针对刑渊教官‘下马威’的反制预案,成功率提升百分之二十二。作为回报,他默许我在他测试新武器时进行近距离观测和数据采集。”
“第三阶段,巩固关系。他有一次能量适配实验后肌肉酸痛兼心情暴躁,我根据他的能量波动曲线和生理数据,调配了专用的舒缓药剂,并提供了为期一周的、符合人体工学的按摩服务。”
楚珩之顿了顿,补充道,“手法经过精密计算,确保刺激正确穴位和肌群,缓解效率最大化。”
季寻墨和于小伍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一场精心策划的、充满算计的......交易?
“然后呢?这就......成了‘伴侣’了?”于小伍追问。
楚珩之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在一次上述‘按摩服务’进行到尾声,他处于完全放松且意识模糊的舒适状态时,我提出了‘建立长期、排他性的互利共生关系,包含但不限于物质支持、技术支持、生理舒适度维护以及必要时的名义身份借用’的建议。他当时哼了一声,大概意思是‘随便你,别烦我就行’。我将其解读为默认。”
季寻墨:“......”
这也能行?!
贺执判,你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因为几套保养工具、几次代写报告和......按摩?
于小伍则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名义身份借用?就像刚才你怼艾萨克那样?”
“没错。”楚珩之承认得很干脆,“‘伴侣’这个身份,在某些场合,比如应对艾萨克那种以挑衅和越界为乐的人时,具有很强的防御和反击效用。它提供了一个道德高地和一个明确的行为边界。贺锦言对此知情,并表示‘能用就用,别让我真干点啥就行’。”
季寻墨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带着点跃跃欲试:“那......照你这个逻辑,我是不是也能用这招?只要找准江执判的需求,提供他无法拒绝的‘价值’,然后......”
他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画面:自己勤勤恳恳,把江墨白照顾得无微不至,然后在某个月黑风高或者阳光明媚的日子,趁着江墨白被洋甘菊清香和甜点围绕、心情最放松柔软的时候,提出“建立长期亲密关系”......
江墨白会不会也像贺锦言那样,轻轻“嗯”一声,或者点一下头?
光是想想,季寻墨就觉得心跳有点快。
楚珩之看了他一眼,海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类似于“怜悯”的神色。
然后,他用他那特有的、一针见血且极其欠揍的语气,打破了季寻墨的幻想:
“你的情况,不适用。”
“为什么?”季寻墨不服。
“核心障碍在于语言系统和认知基准。”楚珩之冷静分析,“贺锦言虽然嘴欠自恋,但他理解并熟练运用人类社会绝大多数情感关系和亲密称呼的语义。他知道‘伴侣’意味着什么,知道‘男朋友’、‘亲爱的’甚至更亲密的词汇代表何种社会契约和情感联结。他同意我的提议,是基于对这种关系内涵的清晰认知,哪怕他本人可能并不投入等量情感。”
他转向季寻墨,话语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江墨白,以及其他执判官,他们的情感模块和社交语言库,存在明显的‘出厂设定’缺陷。他们对人类复杂亲密关系的称谓和背后蕴含的情感浓度,缺乏直观理解和共鸣。”
楚珩之举例说明,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说明书:“你可以试着对江墨白执判官使用‘亲爱的’、‘宝贝’、‘老公’这类典型伴侣爱称,观察他的反应。”
季寻墨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自己对着江墨白喊“亲爱的”......
江墨白大概会用那种看失智儿童或者被异能量污染了脑子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疑惑地问:“‘老公’是什么?”
他瞬间蔫了,像被戳破的气球。
楚珩之说得对,这条路,对江墨白根本行不通。执判官们压根不吃这套词汇体系。
于小伍在旁边听着,也替季寻墨感到一阵绝望。
这难度,简直比单挑六级“异变者”还高。
楚珩之看着季寻墨耷拉下去的脑袋,难得“好心”地补充了一句,虽然听起来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另外,我刚才对艾萨克声称贺锦言是我的‘伴侣’,本质上只是一种战术欺诈和口头便宜。目的是为了建立反击的合理性和道德优势,同时膈应他。贺锦言本人即使事后知道,大概率也不会在意,最多嘲讽我两句‘利用他美貌占便宜’。因为我们都清楚,这并非事实的全部,也不代表他需要履行任何‘伴侣’义务。”
他顿了顿,海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恶劣的笑意:“毕竟,他们现在不在这里,不是吗?话语的解释权,在活着的人手里。”
季寻墨和于小伍听完,面面相觑。
好家伙,楚珩之这心眼子,真是蜂窝煤成的精!
算计贺锦言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利用起来更是毫不手软,关键是贺锦言好像还真吃他这套?
现在怼艾萨克,也是真假参半,理直气壮,把对方堵得没脾气。
这大概就是高智商人士谈恋爱和打嘴炮的方式?太高端了。
一直沉默走在前面的宿凛,此刻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他冰蓝色的眼眸扫过三人,最后落在楚珩之身上。
季寻墨总觉得领袖那平静的表面下,可能也在消化刚才听到的、关于执判官情感认知的“大实话”。
“楚珩之。”宿凛开口。
“在。”
“你刚才在会议上的发言,”宿凛顿了顿,“虽然方式......直接了点,但效果不错。艾萨克·莱因的注意力被成功分散了。”
这算是来自领袖的肯定了。
楚珩之微微颔首:“应该的。他那种以制造混乱和观察反应为乐的性格,需要明确的边界和及时的反制。口头宣称的所有权,是成本最低的边界设立方式之一。”
宿凛不置可否,只是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有些复杂。
似乎想说“你和贺锦言的事我不管,但别玩脱了”,又似乎只是单纯觉得楚珩之这人......思路清奇但确实好用。
“回去吧。”宿凛最终只是说了这三个字,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他需要安静,需要复盘会议内容,也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消化岳峥昨晚那些话。
以及自己心里那些被酒精和话语搅动起来的、乱糟糟的念头。
季寻墨、于小伍和楚珩之跟在他身后。
走廊安静,只有几人的脚步声。
季寻墨还在琢磨楚珩之的话,想着江墨白。
心里那点因楚珩之“成功案例”而燃起的小火苗,被一盆名叫“执判官情感语言系统缺陷”的冰水浇得只剩青烟。
但另一股更坚定的、想要靠近他、守护他、哪怕只是以“被照顾的孩子”或“得力下属”身份待在他身边的决心,却越发清晰。
于小伍则在想秦茵,想他们之间那些水到渠成、不需要那么多算计和弯弯绕的默契与温暖。
突然觉得,好像还是自己这样简单点的好。
楚珩之依旧平静,数据板不知何时又打开了。
指尖滑动,似乎在记录刚才会议中有价值的信息,或者......在计算下次见到艾萨克时,该如何进行下一轮“有效反击”。
南方的天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明亮而炽热。
新的环境,新的挑战,新的......人际关系谜题。
他们的交流生活,注定不会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