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暗红血光炸开的瞬间，王小仙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口烧红的铁锅里。
不，比那更糟。
是整个人被塞进了一个正在疯狂旋转的绞肉机，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每一缕神魂，都在被无数细密的、带着腐朽与暴戾气息的力量疯狂撕扯、切割、侵蚀。
古剑刺入了他虚抱的双手之间。
没有实质的触感，更像是一道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杀戮意志”，顺着双臂经脉，如决堤的洪流般冲入体内。那股意志中，蕴含着无尽的怨毒、疯狂、不甘，以及一种……仿佛要将天地万物都拖入血海深渊的贪婪。
是剑的意志。
或者说，是那个被封印在古剑中无数年，早已扭曲畸变的“存在”的意志。
它在咆哮，在嘶吼，在疯狂地想要吞噬王小仙的一切——灵力、血肉、神魂、因果，所有的一切，都要成为它挣脱封印、重临世间的养料。
“小辈……成为我的一部分吧……与我一同……永恒……”
模糊的、充满恶意的低语，直接在识海深处响起。
王小仙咬紧牙关，牙龈都渗出了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股意志疯狂冲击，记忆开始混乱，眼前不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尸山血海，白骨成堆，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在哀嚎，一只只苍白的手臂从血海中伸出，要将他拖入深渊……
但他没有松手。
右臂因果幽冥臂的金纹，此刻亮得如同烧红的烙铁。掌心那块残碑碎片，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光芒中蕴含着古老、苍凉、带着轮回气息的道韵，如磐石般护住他的识海核心。
“因果嫁接……万法归源……”
他嘶哑地重复着，将全身灵力，连同幽冥本源珠的力量，疯狂注入双臂的因果道种。
“你想吞我？”
王小仙咧开嘴，鲜血顺着嘴角淌下，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混不吝的光芒。
“巧了……”
“我也想吃你！”
“嗡——！”
识海深处，那块残碑本体剧烈震颤！碑体上，一道道原本黯淡的裂痕，此刻纷纷亮起！与左手那块新得的碎片，与幽冥本源珠内部那道裂隙投影，产生了强烈的、三层共鸣！
共鸣如潮水般扩散，以王小仙为中心，化作无形的波纹，扫过整个祭坛区域。
波纹所过之处，那些正在疯狂围攻众人的变异阴魂，动作齐齐一滞。它们眼眶中的暗红光芒剧烈摇曳，仿佛受到了某种源自本能的压制。
连祭坛上那颗跳动的心脏光团，搏动的频率都乱了一瞬。
“什么情况？！”正在与一具变异骨灵真身缠斗的林昊天，猛地转头看向血光中心，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他能感觉到，那里正爆发出一股极其古怪的气息波动。不像是王小仙的，也不完全是古剑的，更像是……两种力量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互相吞噬、融合、对冲。
“这小子……在搞什么鬼？！”林昊天心中警铃大作，手中长剑猛地震开骨刀，想要冲过去查看，但另一具变异怨魂又扑了上来，死死缠住了他。
另一边，天机子、鬼鸮、慧能和尚三方势力，也察觉到了异常，纷纷将目光投向血光中心。
“因果异动……”天机子手持罗盘，眉头微皱。罗盘上的指针此刻正疯狂旋转，最后指向血光中心，微微颤动。“那小子，竟然在强行吞噬古剑的力量？不对，是……嫁接？转化？”
“找死！”鬼鸮冷哼一声，手中骨杖一挥，震碎了两具扑来的阴魂，但目光也死死盯着血光，“那古剑中封印的东西，连老夫都忌惮三分。区区金丹初期，也敢硬吞？撑不死他！”
“阿弥陀佛。”慧能和尚笑眯眯地拍碎了一具阴魂的脑袋，眼中却闪过一丝凝重，“因果之道，玄奥难测。此子……不简单啊。”
血光中心。
王小仙的意识，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凶险博弈。
古剑的意志如狂暴的海啸，不断冲击着他的识海防线，想要将他彻底吞噬、同化。但他识海中的残碑，却如定海神针，死死守住最后一方净土。幽冥本源珠的力量，则在两种力量之间不断游走、转化、调和。
更关键的是，他右臂的因果幽冥臂，此刻正疯狂运转“因果嫁接”之法。
那不是简单的吸收，也不是粗暴的对抗。
而是……“借贷”。
以自身因果为“抵押”，以残碑道韵为“凭证”，以幽冥本源为“通道”，强行“借”来古剑中蕴含的那股庞大、暴戾、但本质极高的力量！
然后，再用因果道种的“转化”之能，将这股力量中属于古剑意志的“恶念”“怨毒”“疯狂”剥离、净化，只留下最精纯的、最本源的“杀戮道则”与“血煞本源”，反哺自身！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
就像一个穷小子，突然跑到钱庄，要借一笔足以买下整座城的巨款。钱庄掌柜（古剑意志）不仅不想借，还想把他连人带骨吞了。但这穷小子手里拿着皇帝的玉玺（残碑道韵）和宰相的令牌（幽冥本源），硬是逼着掌柜不得不“借”，还得按照他的规矩来“还”。
现在，就是“借贷”的关键时刻。
“咔嚓……咔嚓……”
王小仙体内，传来清晰的、仿佛什么东西在碎裂又重组的声响。
那是他的经脉，在古剑力量的冲击下不断崩裂，又被残碑道韵强行修复、拓宽。每一次崩裂与修复，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每一次修复后，经脉的韧性和容量，都会提升一截。
他的丹田，此刻如同一个无底洞，疯狂吞噬着转化后的精纯力量。金丹剧烈旋转，表面浮现出越来越多的、金绿交织的复杂道纹。道纹中，除了原本的因果轮回印，还隐约多了一些血色与灰白的纹路——那是从古剑力量中剥离出的“杀戮”与“骨灵”道则碎片，被因果道种强行吸收、烙印。
修为，在疯狂暴涨。
金丹初期的瓶颈，早已冲破。灵力总量、神魂强度、肉身力量，都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攀升，朝着金丹中期飞速迈进。
但相应的，他身上的“因果债”，也在疯狂叠加。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身上缠绕的因果线，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生、纠缠、打结。与古剑的“借贷因果”，与林昊天的“同门因果”，与天机子等人的“算计因果”，与幽冥殿的“仇怨因果”，与血骨老人等幽冥三老的“债务因果”……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包裹成一个茧。
“债多不压身……”王小仙意识模糊，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反正都欠这么多了……再多点……也无所谓……”
“轰——！！！”
体内，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丹田中，那颗旋转到极致的金丹，骤然一滞。下一刻，金丹表面所有的道纹同时亮起，爆发出刺目的金绿血三色光芒！光芒中，金丹的体积猛地膨胀一圈，气息骤然拔高，达到一个全新的层次！
金丹中期，成了！
几乎在破境的同一时间——
“给我……吐出来！！！”
古剑的意志，发出了濒临崩溃的、充满了无尽怨毒的尖啸！
它终于意识到，自己非但没能吞噬掉这个蝼蚁，反而被对方用一种诡异的方式，强行“借”走了近三成的本源力量！更可怕的是，对方借了之后，似乎……没打算还！
不，是根本还不起了！
那小子身上的因果债，已经缠成了死结。就算它现在挣脱封印，也没办法从那团乱麻里，把自己的那份“债”讨回来。
亏大了！
“嗡——！”
古剑剑身剧烈震颤，想要挣脱王小仙的双手，撤回剩余的力量。但已经晚了。
王小仙猛地睁开眼。
眼中，左眼瞳孔深处，有一点金绿光芒旋转，如轮回之眼。右眼瞳孔深处，则有一点暗红血光跳动，如杀戮之心。
他咧嘴，露出一口被鲜血染红的牙齿，笑容灿烂，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前辈，别急着走啊。”
“咱们的‘账’，还没算完呢。”
话音未落，他双手猛地用力，朝内一合！
“因果嫁接——债务转移！”
“轰隆——！！”
古剑内部，那剩余七成的、尚未被转化的庞大力量，连同其中蕴含的、属于幽冥三老的部分“骨灵”“魂咒”“血煞”本源，竟被王小仙以因果道种强行“嫁接”，顺着无形的因果丝线，朝着某个方向……狠狠“甩”了出去！
那个方向——
正是林昊天所在的位置！
“什么？！”林昊天正一剑劈开面前的变异怨魂，突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充满恶意的庞大力量，如山洪暴发般朝着自己涌来！那力量中，混杂着古剑的杀戮意志，幽冥三老的阴邪气息，还有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因果纠缠感！
他想躲，但那股力量来得太快，太诡异，仿佛早就“预定”了他的位置，封死了所有闪避角度。
更要命的是，王小仙“甩”出这股力量的同时，还“贴心”地用因果道种，在林昊天身上“标记”了一下。
就像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最亮的灯笼，告诉古剑的意志：看，这有个更可口的，去找他！
“王小仙——！！！”林昊天目眦欲裂，厉声嘶吼。
他瞬间明白了王小仙的算计。
这小子，不仅借古剑的力量突破了境界，还把最难啃的硬骨头、最麻烦的因果债，一股脑甩给了他！
这是要拿他当挡箭牌，当替死鬼！
“林师兄，接好了！”王小仙的笑声在血光中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这可是师弟我特意给你留的‘大礼’！不用谢我，咱们同门一场，应该的！”
“我谢你祖宗！！”林昊天破口大骂，再也顾不上什么风度，周身剑气疯狂爆发，在身前凝成一道厚重的剑幕，想要挡住那股汹涌而来的恶意洪流。
但没用。
那洪流中蕴含的力量层次太高，远超他的修为。更恐怖的是，其中夹杂的因果纠缠，竟在接触剑幕的瞬间，就“污染”了他的剑气，让剑幕迅速黯淡、崩解。
“噗——！”
洪流狠狠撞在林昊天身上！他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碎了七八具拦路的阴魂，最后重重砸在祭坛边缘的石柱上，石柱轰然倒塌。
“哇——！”
林昊天张口喷出一大口黑血，血中竟然混杂着细碎的骨渣和魂火。他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经脉多处断裂，神魂更是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铁针刺穿，剧痛难忍。
更可怕的是，那股洪流中蕴含的古剑意志和幽冥三老的气息，如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他的肉身和神魂。他必须分出至少五成的心神和灵力，才能勉强压制住这种侵蚀，不让其彻底爆发。
战力，瞬间暴跌。
“王师弟……你好……好得很！”林昊天挣扎着站起身，死死盯着从血光中走出的王小仙，眼中满是怨毒，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但他不敢动。
体内那股随时可能爆发的侵蚀之力，让他投鼠忌器。一旦强行催动灵力，很可能会引发反噬，得不偿失。
王小仙从逐渐消散的血光中走出。
他身上的伤势，在突破金丹中期时，已经被新生的强大灵力修复了大半。只有法袍依旧破碎，沾染着斑驳的血迹，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他整个人的气息，却比之前强盛了不止一筹。
金丹中期的威压，虽然还比不上林昊天的金丹后期，但其中蕴含的那种金绿血三色交织的古怪道韵，却让人心生忌惮。
“林师兄，客气客气。”王小仙咧嘴一笑，随手抹了把脸上的血，目光扫过全场。
祭坛周围，那三百变异阴魂，此刻已经少了一大半。在四方势力的联手绞杀下，加上刚才古剑意志被王小仙“借”走三成本源、又“甩”出七成给林昊天的巨大冲击，这些阴魂的战力明显下降，被众人迅速清理。
苏清寒、顾长生、凌无双、赤灵儿，也都带着伤退到了王小仙身边。四人看向王小仙的目光，都带着震惊和关切。
“小仙，你……”苏清寒欲言又止。
“没事，就是发了笔横财，顺便……给林师兄送了份礼。”王小仙摆摆手，笑容轻松，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疲惫。
刚才那一系列操作，看似威风，实则凶险万分，对他的心神消耗极大。尤其是最后“债务转移”那一手，几乎抽干了他刚刚突破后的大半灵力。
“汪呜……小子，你这手玩得够险。”黑爷走到王小仙脚边，幽蓝眼珠瞥了他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那古剑里的东西，刚才差一点就冲破你的识海防线了。要不是鸡哥用凤凰真火关键时刻烧了它一道核心魂印，你现在已经变成剑傀了。”
“咯哒……别谢我，要谢就谢你识海里那块破碑。”鸡哥蔫头耷脑地蹲在黑爷背上，小眼睛半眯着，显然刚才催动凤凰真火对它的消耗也不小，“那破碑关键时刻爆了道轮回之光，定住了古剑意志一瞬，不然我的真火也烧不进去。”
王小仙心中了然，对一狗一鸡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有些事，记在心里就行。
他目光转向祭坛。
古剑依旧插在祭坛中央，但剑身上的暗红血光已经黯淡了大半，那些如血管般凸起的脉络也干瘪了下去。缠绕剑柄的暗红锁链，崩裂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几根还勉强连着。
祭坛上那颗心脏光团，搏动也变得虚弱、迟缓，仿佛失去了重要的力量源泉。
而四周，天机子、鬼鸮、慧能和尚三方势力，在清理完剩余的阴魂后，已经缓缓围拢过来，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祭坛中央的古剑，以及……王小仙身上。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紧绷。
“小友，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天机子率先开口，手中罗盘指针微微颤动，指向王小仙，“以金丹初期修为，硬抗古剑意志，借力破境，还能将祸水东引，重创同门师兄……这份心机与胆魄，年轻一辈中，当属翘楚。”
“前辈过奖。”王小仙咧嘴一笑，目光扫过天机子，又看了看鬼鸮和慧能和尚，“晚辈只是运气好，捡了点便宜。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头呢。”
他顿了顿，伸手指向祭坛上的古剑和心脏光团。
“这剑里的东西，被晚辈‘借’走了三成本源，‘送’给了林师兄七成，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这心脏，也失去了力量支撑。诸位前辈……”
他笑容灿烂，眼中却闪着狡黠的光。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现在不动手，难道要等它们缓过劲来，或者……等外面那些闻着味赶来的更多苍蝇，也挤进来分一杯羹吗？”
天机子、鬼鸮、慧能和尚眼神同时一凝。
他们都听出了王小仙话里的意思——
别光盯着我，真正的肥肉在那儿。再不动手，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或者……被更多人抢了。
短暂的对峙后。
鬼鸮第一个动了。
他枯瘦的身形化作一道灰影，直扑祭坛上的古剑！骨杖前指，杖尖灰白符文亮起，显然是要趁着古剑虚弱，强行夺取！
“阿弥陀佛，此物与贫僧有缘。”
慧能和尚笑眯眯地念了声佛号，身形却如鬼魅般出现在鬼鸮侧前方，手中念珠洒出柔和的佛光，竟是要半路截胡！
天机子没动，但他身后的玄机和地机，已经悄无声息地散开，手中罗盘和竹简泛起微光，显然在布阵、推演，准备伺机而动。
“呵，这就抢上了？”王小仙看着瞬间乱成一团的祭坛，咧嘴一笑，不仅没往前凑，反而拉着苏清寒等人，往后退了几步。
“小仙，咱们不抢？”凌无双握紧刀柄，有些不甘。
“抢什么抢？”王小仙翻了白眼，“那剑是个烫手山芋，谁拿谁倒霉。那心脏更邪性，里面肯定还有幺蛾子。让他们抢去，咱们……”
他顿了顿，看向祭坛后方，那片更深沉的黑暗。
“咱们去找找，有没有别的……‘值钱货’。”
“毕竟，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对吧？”
他话音未落，祭坛上，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