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妙的“胎教”课程，正式开讲了。
上课地点，听风阁书房。
学生，一位，是她肚子里那个还没豆子大的崽儿。
旁听，一位，是正襟危坐、表情严肃的秦王殿下墨渊。
“咳咳，”苏妙妙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宝宝，今天额娘给你讲一个‘三只小猪盖房子’的故事。”
墨渊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猪？听起来……没什么营养。
“话说，从前有三只小猪，他们是三兄弟。猪大哥，用茅草盖了一座房子。”
苏妙妙开始讲解童话。
“这代表了什么呢？这代表了‘轻资产创业模式’。优点是成本低、见效快，缺点是抗风险能力极差。果不其然，大灰狼——也就是‘市场风险’和‘恶意并购’的具象化——一口气，就把茅草屋吹倒了。猪大哥，卒。不是，是公司破产了。”
墨渊的眼神变了，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
轻资产？恶意并购？
这些词他听不懂，但组合起来的意思，他似乎……略懂一二。
“猪二哥呢，他用木头盖房子，这叫‘稳健型投资’。比茅草屋结实，但成本也高了。大灰狼费了点劲，还是把房子推倒了。这说明，在绝对的资本和暴力面前，单纯的稳健，也是不够的。”
“最后是猪小弟！”苏妙妙的语调变得激昂。
“他用砖头盖房子！这叫什么？这叫‘重资产、高壁垒、核心技术护城河’！大灰狼用尽了办法，吹不倒，撞不烂！最后想从烟囱爬进去，结果被猪小弟一锅开水直接送走！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生意，一定要有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要舍得投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苏妙妙讲完，得意地喝了口水。
【完美！用童话故事包装商业理论，顺便给娃进行商业启蒙，我真是个天才！】
她转头看向墨渊，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只见墨渊眉头紧锁，沉思了许久，才一脸严肃地开口。
“这个故事……很有道理。但本王觉得，猪小弟的策略有漏洞。”
苏妙妙：“啊？”
“首先，他选址有问题，房子应该建在易守难攻之处。其次，他不该被动防御，应该在房子周围设置陷阱和岗哨。最后，面对大灰狼从烟囱的垂直打击，他不应该只用沸水，应该在下面布置尖刺和毒烟，一举将其擒杀，然后拷问其背后是否还有狼群组织。”
苏妙妙：“……”
【大哥，这是童话故事，不是军事演习！你这么搞，大灰狼都要报警了好吗？】
她正想反驳，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小蝉端着午膳走了进来。
一碗白粥，一碟水煮青菜，一小份没放盐的鱼肉。
苏妙妙看着那“清心寡欲”的午餐，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把童话故事当成兵法来研究的男人，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精神自由只是第一步，她要夺回的，是“口腹之欲”的自由！
***
一刻钟后，秦王府的大厨房。
王妃娘娘，在一众丫鬟仆妇的簇拥下，“驾临”了。
王大厨正拿着小本本，对着墨渊亲笔书写的《王妃孕期膳食纲要》发愁。
“不能辛辣、不能油腻、不能生冷、不能过甜、不能过咸……”
王大厨一边念叨，一边抓着本就不多的头发，“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神仙也做不出好吃的啊！”
就在这时，苏妙妙走了进来。
“王大厨。”
“哎哟！王妃娘娘！”
王大厨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本子都掉进了面粉盆里。
“您……您怎么来这油烟之地了！快请出去，王爷知道了，非扒了老奴的皮不可！”
“扒不了你的皮。”苏妙妙摆了摆手，直接走到案板前，拿起一根水灵灵的白萝卜掂了掂。
“从今天起，我的饭，我亲自来设计。”
“什么？！”王大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娘娘，万万不可啊！您的膳食，王爷可是下了死命令的！必须按照这个……这个纲要来！”
他说着，手忙脚乱地从面粉盆里捞出那个宝贝本子，吹了吹上面的面粉，跟捧着圣旨一样。
苏妙妙瞟了一眼，只见上面写满了各种“禁止”。
【好家伙，这是菜谱还是戒律清规？再这么吃下去，我肚子里这个怕不是要提前出家。】
“王大厨，我问你，王爷的命令，是为了什么？”
苏妙妙不理他，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为了……为了您和您肚子里的小世子安康啊！”
“那我再问你，一个吃不下饭、天天没精神的娘，能生出一个活蹦乱跳的娃吗？”
王大厨被问住了，愣愣地摇了摇头。
“这不就结了！”苏妙妙一拍案板。
“所以，问题的关键，不是吃什么，而是怎么让我开开心心地吃下去！心情好了，胃口好了，营养才能吸收！”
王大厨被她一套套的新词砸得晕头转向，只觉得好像很有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去，把库房里最好的那块牛腩拿出来。再拿几个金瓜——就是那个黄色的南瓜，还有咱们自己腌的酸菜，切一盘来！”苏妙妙开始发号施令。
“牛……牛腩？酸菜？”王大厨的脸都白了，“娘娘，这……这太油腻了，酸菜也太咸了，王爷会杀了我的！”
“放心，我有办法让它不油不咸，还开胃。”苏妙妙胸有成竹，“你照做就是，出了事，我担着。”
王妃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王大厨哪敢不从。
他哭丧着脸，指挥着手下人，把苏妙妙要的东西一样样备齐。
整个厨房的人都围了过来，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传说中能用一口锅救活数万灾民的王妃娘娘，到底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菜肴。
只见苏妙妙指挥若定。
“牛腩切块，焯水去腥，然后用小火慢炖，只放姜片和葱段，什么都不加。”
“金瓜去皮去籽，蒸熟，然后碾成泥。”
“酸菜用清水泡三遍，把多余的咸味去掉，然后切成细丝，用一点点油煸炒出香味。”
他们发现，王妃娘娘虽然说的都是些他们没听过的词，但手上功夫，却是实打实的。
最后，苏妙妙将碾成泥的金瓜倒进炖牛腩的汤里，让整锅汤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
再加入煸炒过的酸菜丝，用文火慢慢熬煮。
酸菜的酸、南瓜的甜、牛腩的香，三种味道在锅里慢慢融合，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霸道的、让人疯狂分泌口水的香气。
这股香气，很快就飘出了厨房。
“王妃，宫里兰嫔娘娘又派人送东西来了。”
小蝉凑到苏妙妙耳边，小声禀报。
“送的是一盒据说是从关外寻来的山参，说是最补元气的，让您炖汤喝。”
苏妙妙闻着自己锅里的香味，头也不抬地哼了一声。
【又是这种老一套。无趣。姐现在走的可是食补创新流，谁还喝那苦哈哈的参汤？】
“东西记好账，找个库房存起来，别动。人打发走。”
她现在所有的心神，都在这锅“金汤酸菜牛腩”上。
起锅前，她尝了一口汤。
酸爽开胃，鲜美醇厚，牛腩软烂，入口即化。
“完美！”
苏妙妙满意地拍了拍手，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
墨渊是在书房闻到这股味道的。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王府的膳食，向来以清淡为主，自从妙妙怀孕，更是寡淡到了极致，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勾人的香味？
但这股味道越来越浓，像一只无形的小手，挠着他的心，也挠着他的胃。
他放下笔，皱着眉，循着香味走了出去。
香味的源头，是饭厅。
他推门一看，只见他的小王妃，正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汤蛊。
汤蛊里，是金黄色的、浓稠的汤汁，汤上漂浮着几块炖得软烂的牛腩和一丝丝的酸菜。
苏妙妙正拿着勺子，一脸幸福地喝着汤，吃着肉，小嘴油光光的，满足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桌上，再没有别的菜。
“苏妙妙。”
墨渊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声音里带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苏妙妙吓得一哆嗦，嘴里的牛腩差点掉出来。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口黑着脸的“阎王爷”。
【完犊子，抓了个现行。】
她赶紧放下勺子，擦了擦嘴，露出了一个讨好的、无比心虚的笑容。
“老……老公，你回来啦。公务处理完了？”
墨渊没有回答她，而是大步走到桌前，盯着那锅汤，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是……是营养汤。”苏妙妙眼珠一转，开始胡扯。
“我根据一本古籍上的方子，给我和宝宝做的。你看，这金黄色，是金瓜，健脾胃的。这牛腩，补力气的。这酸菜，是开胃的。我……我最近不是没胃口嘛，张太医也说，孕妇胃口不好，要适当吃些酸的……”
她说得越来越小声，因为墨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油腻，辛香，还用了腌渍之物。”墨渊言简意赅地指出了所有“罪状”，“你把本王的命令，当成了耳旁风？”
“我没有！”苏妙妙急了，站起身。
“这真的不油腻！而且一点辣椒都没放！我就是想吃口有味道的，再这么清淡下去，我真的要厌食了！额娘不开心，宝宝怎么会开心呢？”
她说着，还可怜兮兮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墨渊心里的火，莫名其妙就熄了一半。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了那锅汤上。
不得不说，真的很香。
“本王不准你吃。”
他硬下心肠，伸出手，就要把那锅汤端走。
“别！”苏妙妙一把护住汤蛊，急得快哭了，“我就吃这一顿，就一小碗，行不行？”
看着她那护食的小模样，墨渊的心彻底软了。
他叹了口气，收回手。
“仅此一次。”
“耶！老公万岁！”苏妙妙立刻破涕为笑。
墨渊看着她重新拿起勺子，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这个……真的没问题？”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当然没问题！”苏妙妙舀了一勺汤，吹了吹，递到他嘴边，“不信你尝尝？替我跟宝宝试试毒？”
“胡闹。”墨渊嘴上斥责，身体却很诚实地微微前倾，张开了嘴。
一勺金汤入口。
酸、鲜、香、甜，几种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瞬间在他的味蕾上炸开。
汤汁浓郁却不油腻，酸菜的爽口中和了肉的厚重，牛腩软烂到几乎不需要咀嚼。
好吃。
这是墨渊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他一生戎马，军中伙食粗粝，王府膳食精细却寡淡，从未尝过如此……活色生香的味道。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苏妙妙献宝似的看着他。
墨渊努力维持着自己冷峻的表情，艰难地从那惊艳的味道中抽离出来，然后面无表情地评价道：“……尚可。”
【尚可？你的眼睛都快放出光来了好吗？装，你接着装！】
苏妙妙心里偷笑，又舀了一块牛腩递过去：“那再尝尝这个，肉炖得烂不烂？会不会对宝宝不好？”
墨渊又“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块。
“……勉强。”
“那这个酸菜呢？会不会太咸？”
“……还行。”
一来二去，一锅汤，苏妙妙吃了一小半，剩下的一大半，全进了这位“试毒王爷”的肚子里。
最后，当墨渊意犹未尽地放下勺子时，他才惊觉，自己竟然……偷吃了大半锅。
他看着空了一半的汤蛊，又看了看对面偷笑的苏妙妙，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
为了掩饰尴尬，他立刻板起脸，站起身。
“既然吃完了，就早点休息。明日不许再进厨房。”
说完，他便转身，脚步略显仓促地离开了饭厅。
苏妙妙看着他的背影，笑得在椅子上直打滚。
【哈哈哈，让你装！身体比嘴巴诚实多了吧！还想搞饮食封锁？先问问你自己的胃同不同意！】
然而，苏妙妙不知道的是。
当晚，墨渊将王大厨悄悄叫到了书房。
王大厨以为自己死期已到，吓得浑身发抖。
“王……王爷饶命！都是王妃娘娘逼老奴做的！”
墨渊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今日王妃做的那道汤，叫什么？”
“好……好像叫什么……金汤酸菜牛腩。”
“嗯。”墨渊点了点头，“从明日起，王妃的膳食，就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来做。”
王厨头愣住了：“啊？可是您的禁令……”
“咳，”墨渊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本王看她今日胃口尚佳，心情也好了许多。或许……这‘食欲引导之法’，确有几分道理。你们照做便是，但食材必须新鲜，工序必须干净，安全是第一位。”
“是！是！老奴明白！”王大厨如蒙大赦。
“另外，”墨渊补充道，他转过身，背对着王厨头，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威严。
“以后，王妃做的每道新菜，都多备一份，送到我书房来。”
王厨头一愣。
“本王……要亲自试菜，以确保万无一失。”
“……是，王爷深谋远虑，老奴遵命！”
王厨头躬身退下，心里却在犯嘀咕。
王爷亲自试菜？
还送到书房？
这到底是关心王妃，还是……王爷自己也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