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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所的建立,让林越获得了一种虚假的安全感——一种源于“我在暗处”的掌控错觉。然而,这种错觉在第七十三天的清晨,被彻底击碎了。

当天刚蒙蒙亮,他像前几天一样,准备悄无声息地潜入观察所时,刚走到半路,【环境感知(初级)】就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强烈警示!不是被注视感,而是一种明确的、带着冰冷距离感的存在感,就锁定在他前方通往观察所的必经之路上!

他猛地停下脚步,心脏骤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缓缓抬头,循着感觉望去。

就在他前方约二十米处,一棵巨大的榕树气根形成的天然屏障后,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是一个女人。

她身形纤细但挺拔,穿着用某种深色树皮纤维和动物皮毛粗糙缝制的“衣服”,勉强蔽体,却透着一股与丛林融为一体的野性。她的头发很长,纠结在一起,用一根细藤随意束在脑后,脸上布满污垢,但一双眼睛,在晨曦的微光中,亮得惊人,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正毫无感情地、直直地穿透灌木的间隙,盯着他。

她手里握着一柄打磨得异常锋利的骨质长矛,矛尖微微下压,对准了他的方向。那姿态,不是攻击前的准备,更像是一种清晰的、不容置疑的警告。仿佛在说:我知道你的藏身之处,我知道你的行为,停止你的窥视。

林越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他所有的观察、所有的推测,在这一刻都被推翻又重组。他一直以为是一个群体,有男有女,甚至有孩子。却万万没想到,那个经验老道、警惕性极高、让他如芒在背的“邻居”,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如此年轻、却又如此……冰冷的女人。

而且,她显然早就发现了他的观察所,甚至算准了他会出现的时间和路线,在这里等他。

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人隔着二十米的距离和稀疏的植被,无声地对峙。林越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戒备和疏离。

他强迫自己冷静,迅速分析局势。她没有直接攻击,而是选择现身警告,这说明她至少目前不想升级冲突。但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善意,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长期孤独淬炼出的偏执。

他慢慢抬起空着的左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长矛握在右手,但矛尖垂向地面),然后用尽可能平稳、非挑衅的语气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我……没有恶意。”这句话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仿佛他说的不是人类语言,只是风声。

林越咽了口唾沫,尝试继续沟通:“我叫林越,飞机失事掉在这里的。我……我只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幸存者。”

依旧沉默。只有那双冰冷的眼睛,一眨不眨。

他注意到她的视线,似乎在他脸上和身上破损的现代衣物上停留了一瞬。这让他鼓起勇气,指了指下游自己营地的方向,又指了指她,做了一个“你和我”的手势,然后摊开手,表示疑问。

就在这时,那个女人动了。

她极其缓慢地抬起左手,不是回应他的手势,而是指向了她来的方向——石缝区域,然后又坚决地、毫不含糊地指向林越来的方向——下游,最后,她用一根手指,在自己脖颈前,做了一个横向切割的动作。

动作清晰,意图明确:回你的地盘去,越界,死。

做完这个动作,她不再给林越任何反应或交流的机会,身影如同鬼魅般向后一缩,敏捷地隐没在茂密的榕树气根和晨雾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林越一个人站在原地,背心一片冰凉,那是刚才惊出的冷汗。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这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情况。这不是可以靠分享食物、展示技能就能建立联系的“邻居”。这是一个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将任何外来者(尤其是男性?)视为潜在威胁的、在孤独中浸泡了太久而变得坚硬如铁的幸存者。

“至少……早到了半年左右……”他回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测,现在看来,恐怕只多不少。半年多的独自生存,足以将任何一个正常人,磨砺成眼前这般模样。她的经验更丰富,所以她能轻易发现他的观察所;她的警惕心更高,所以用最直接的方式划清界限;她的孤独症更严重,所以拒绝任何形式的交流与靠近。

林越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刚才那短暂的对峙,比之前任何一次与野兽的遭遇都更让他感到心悸。那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压迫感。

他缓缓走到刚才那个女人站立的地方,低头查看。地面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清晰的脚印,只有一点点被轻微踩踏过的苔藓痕迹。他抬头看向观察所的方向,从她刚才站立的位置看过去,他精心伪装的观察所,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显眼。

他苦笑了一下。原来小丑竟是他自己。他以为自己是猎手,是观察者,殊不知自己早就成了别人眼中需要警惕和驱离的目标。

他没有再去观察所,而是默默地返回了下游营地。一路上,他都在回想那个女人冰冷的眼神和那个决绝的割喉手势。

失望吗?有一点。毕竟他曾经期待过互助的可能。

恐惧吗?也有。一个如此敌视他、且生存技能可能在他之上的“邻居”,无疑是巨大的潜在威胁。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想象着,一个年轻女人,在这座荒岛上独自生存了至少半年,她是如何度过那些暴雨、疾病、野兽环伺的日夜?她经历了怎样的绝望和挣扎,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那个羽毛雏鸟……是她编织的吗?还是说,真的有一个孩子存在,被她保护着?

谜团似乎更多了。

回到营地,他坐在溪边,看着潺潺流水,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迷茫。继续接近?那无疑是自杀行为。退回海岸营地?且不说路途遥远,他内心深处那股探寻真相、以及可能找到同伴的微弱火苗,并未完全熄灭。

他拿出记录石,在上面用力刻下了一个新的、简单的符号:一个代表女性的侧影,旁边是一个代表禁止的叉号。

“第七十三天,”他对着冰冷的石头低语,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自嘲,“‘邻居’现身。女性,极度警惕,生存能力极强。明确划界,拒绝接触。关系:冻结。”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生存挑战清单上,除了自然环境和那个模糊的求救目标,又增加了一项极其棘手的内容:如何与一个拒绝一切交流、并且有能力威胁他生命的、同样孤独的幸存者,在这片狭小的天地里,“和平”共存。

这场荒野求生,因为她的出现,骤然变成了一场更加微妙、更加考验耐心和智慧的、无声的生存博弈。而他,在最初的震惊和挫败之后,骨子里那股属于“龙西念”的不屈和属于“林越”的韧性,开始慢慢抬头。

退缩?不,那从来不是他的风格。只是,策略需要彻底改变了。强攻和直接接触已不可能,他需要一种更迂回、更持久,或许……也更温暖的方式,去融化那冰封了至少半年的坚冰。

这注定将是一场无比曲折、充满挑战,但也可能……充满意想不到转折的历程。火花,或许会从最微小的摩擦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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