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莫洛托夫那冰冷而又沉重的声音，将“格里申将军”这个名字，如同墓碑一般，狠狠砸在会议室中央时，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抽成了一片绝对的真空！
死寂！
一种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加诡异、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如果说，刚才宣布保尔“清白如纸”时，会场的气氛是冰火两重天，一半是狂喜，一半是惊骇。
那么此刻，所有人的情绪，都被一种更加恐怖的东西所取代——
极致的，不敢置信的迷茫！
格里申将军？
后勤总局副局长，格里申？！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个名字，就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在场每一个委员那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叶若夫那张刚刚还因为保尔的“清白”而惨白如纸的面孔，瞬间涨成了一种诡异的猪肝色！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毒蛇般的小眼睛里，充满了荒谬绝伦的错愕！
他听到了什么？！
莫洛托夫在说什么胡话？！
调查的对象，不是保尔·柯察金吗？！怎么会……怎么会突然扯到了格里申的身上？！
就连刚刚还沉浸在劫后余生般狂喜中的朱赫来和图哈切夫斯基，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他们面面相觑，眼中同样写满了深深的困惑。
这……这又是哪一出？！
然而，就在这片足以让时间都为之凝固的死寂之中，莫洛托夫，却丝毫没有理会众人那惊骇欲绝的反应。
他只是缓缓地，翻开了手中那份报告的第二部分。
那张如同石膏雕像般毫无表情的面孔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抹令人心悸的、属于终极审判者的绝对冰冷！
“在对远东方面军的相关军费进行审计时，委员会发现了一笔高达七百八十万卢布的巨额资金，其流向，存在着极其严重的异常！”
轰！！！
此言一出，全场骇然！
七百八十万卢布！
这笔钱，正是叶若夫之前用来指控保尔“拥兵自重”的那笔“政变基金”！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再一次聚焦到了莫洛托夫的身上！他们预感到，一场比刚才更加恐怖、更加颠覆认知的惊天风暴，即将来临！
莫洛托夫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像一柄锋利的手术刀，一层一层地，剖开那具名为“贪腐”的丑陋尸骸！
“这笔钱，在进入一个由柯察金同志设立的，代号为‘胜利’的特别账户后，便被迅速拆分成了上百笔资金，通过一系列注册在边境地区的、完全虚构的皮包公司，进行了极其专业的洗钱操作！”
听到这里，叶若夫那颗刚刚沉入谷底的心，猛地又悬了起来！
没错！就是这样！这正是他查到的结果！
难道……难道莫洛托夫只是先抑后扬？最终的矛头，还是要指向保尔·柯察金？！
然而，莫洛托夫的下一句话，却将他那刚刚燃起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击得粉碎！
“这些资金，在经过了数次几乎无法追踪的跳转之后，最终，如百川归海一般，尽数汇入了同一个终点——”
莫洛托夫微微顿了顿，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扫过全场！
随即，他用一种无比清晰、也无比沉重的声音，吐出了那个足以让整个克里姆林宫都为之天翻地覆的最终答案！
“一个开设在瑞士的秘密海外银行账户！”
“而这个账户的唯一所有人，正是我们苏维埃的英雄，战功赫赫的后勤总局副局长——”
“格里申·伊万诺维奇·斯摩棱斯基将军！”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在了每一个人的天灵盖上！
整个会议室，彻底炸了！
“什么？！”
“格里申将军？！这……这绝对不可能！”
“我的上帝啊！他……他怎么会……”
在座的所有委员，全都像是被灼热的烙铁烫了屁股一般，脸上凝固着极致的、不敢置信的惊骇！
格里申将军！
那可是斯大林同志最忠诚的拥护者之一！是伏罗希洛夫元帅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在整个远东战役期间，他全权负责着前线百万大军的后勤保障！可以说，远东的胜利，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功劳，要记在他的功劳簿上！
这样一个根正苗红、深受领袖信赖的“自己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做出贪污军费、私设海外账户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
“污蔑！这是彻头彻尾的污蔑！！！”
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骤然炸响！
叶若夫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椅子上弹起，那张因为惊骇与愤怒而彻底扭曲的面孔，狰狞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他像一头被踩住了尾巴的疯狗，指着莫洛托夫的鼻子，发出了最恶毒的指控！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他那尖利的声音，充满了自以为是的“恍然大悟”！
“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一个由保尔·柯察金精心策划的、嫁祸于人的恶毒阴谋！”
他猛地转身，那只苍白的手指，如同一柄淬满了剧毒的匕首，再一次，直指那个始终静静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利用自己对‘胜利’账户的控制权，暗中将这笔钱转到了格里申将军的名下！他这是在贼喊捉贼！他这是要用一个忠诚的将军的鲜血，来洗刷他自己身上的污点！”
这番话，说得声嘶力竭，充满了颠倒黑白的无耻与疯狂！
然而，面对这最后的、也是最徒劳的挣扎，莫洛托夫的脸上，却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状若疯魔的内务人民委员，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比可笑、也无比可悲的小丑。
“叶若夫同志，”莫洛托夫缓缓开口，那平静的声音，却带着一股足以压垮一切的磅礴力量，“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但，证据，只讲事实。”
说完，他从那份厚厚的报告中，缓缓抽出了一张薄薄的、来自于瑞士银行的绝密文件影印本，并示意工作人员，将其呈递给在座的每一位委员。
“这是格里申将军开设那个海外账户时，亲笔签署的银行文件。”
“上面，有他独一无二的亲笔签名，以及……他的私人印章。”
轰！！！
如果说，之前的指控还只是一颗炸弹，那么此刻，莫洛托夫抛出的这份证据，就是一颗足以将整座克里姆林宫都夷为平地的——
核弹！
亲笔签名！
私人印章！
这是任何人都无法伪造，也无法辩驳的铁证！
当那份文件传到叶若夫的手中时，他只感觉自己的双手重如千钧！他死死地瞪着那纸上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签名，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宕机！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那不是阴谋！更不是嫁祸！
那是……事实！
就在这片足以让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死寂之中，一道阴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地扎在了莫洛托夫的身上！
斯大林！
那个始终端坐在阴影之中，仿佛局外人一般的钢铁巨人，此刻，那张隐藏在烟雾之后的面孔，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的脸色，铁青，阴沉，像一块即将被风暴彻底吞噬的乌云！
他那双深邃的、如同西伯利亚寒潭般的眼眸深处，正燃烧着两簇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的滔天怒火！
火！
烧起来了！
一场由他亲手点燃，本想用来烧死保尔·柯察金的熊熊烈火，此刻，却以一种他完全无法预料、也完全无法控制的方式，烧到了他自己的后院！
烧到了他最信任的、最核心的圈子里！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
这是背叛！
一场赤裸裸的、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对他本人那至高无上权威的最无情的背叛与嘲讽！
斯大林缓缓地，缓缓地，将手中的烟斗按死在烟灰缸里，那冰冷而又沙哑的声音，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森然杀机！
“格里申……”
“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斯大林那恐怖的怒火吓得噤若寒蝉！
就在这针落可闻的死寂之中，一个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却如同最清澈的溪流，缓缓响起。
那个从头到尾，都仿佛置身事外的男人，那个静静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保尔·柯察金，在此时，第一次，就此案，缓缓地，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