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穿过老松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显得这荒郊野外的寂静。谭凤仪诉说完父母那令人唏嘘的过往,神色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与疏离。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线头的月白长衫,对张天落拱手道:“今日与张兄一晤,谈及往事,不胜感慨。凤仪此行,本是奉家母之命,游历四方,顺便……代她看望一下故人旧友。如今心愿已了,便不再叨扰诸位行程了。”
他口中的“故人旧友”指的是谁,并未明言,或许是墨谪仙,或许是其他与陈阿五有旧的墨家子弟,亦或者……另有所指?张天落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立场。
“谭公子保重。”张天落同样拱手回礼。对于这位身世复杂、气质独特的男子,他心中并无恶感,反而有种莫名的欣赏。
谭凤仪点了点头,目光在张天落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仿佛蕴含着未尽之言,最终他只是微微一笑,转身便欲离去,步履从容,很快便消失在了古官道的拐角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谭凤仪的来去,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漾开一圈涟漪后,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但张天落的心中,却因他所言及的墨谪仙与陈阿五的往事,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他转过身,看向一直默默跟随他的同伴——清宁、章真真、白部、王大刀。
目光逐一扫过他们的脸庞。清宁的冰寒与沉寂,章真真的担忧与坚韧,王大刀的憨直与忠诚,还有白部……当他的目光与白部相遇时,心中微微一动。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似乎是关于华天关的某个夜晚,他与白部曾并肩守护过什么,具体的细节已然模糊不清,被多次循环和药物侵蚀的记忆如同蒙尘的琉璃,但那同生共死的感觉却依稀残留。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山野间的清冷空气连同那份不舍一同压入肺腑,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白部,大刀。”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就此别过吧。”
白部和王大刀闻言,皆是一愣,脸上写满了错愕。
“天落,你这是什么意思?”白部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带着急切和不解,“不是说好了一起走的吗?前面是刀山火海,老子和王大刀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王大刀也用力点头,瓮声瓮气地附和:“是啊,天落兄弟!咱们一起从华天关杀出来,还有什么阵仗没见过?你这时候让我们走,是把我们当外人了吗?”
张天落看着他们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心中酸涩更甚。他何尝不想有兄弟并肩?但正是这份情义,让他不能再拖累他们。他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清宁和章真真,最后回到白部脸上,语气沉重:
“白兄,大刀,你们的情义,我张天落此生不忘。但正是如此,我才不能让你们再跟着我走下去。”
他顿了顿,指向那荒凉的古道前方,也指向自己那迷雾重重、危机四伏的未来:“接下来的路,不仅仅是凶险,更是一条与墨家彻底决裂、不容于天下的不归路。墨谪仙或许念在旧情,或顾及名声,对你们尚有回旋余地。可若你们继续跟着我,便是自绝于墨家,前路再无转圜,只有无尽的追杀与颠沛。我……不能这么自私。”
章真真闻言,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张天落的衣角,仿佛生怕下一刻就被迫分离。清宁虽依旧面无表情,但抱着巨锤的手臂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张天落看向王大刀,语气带着兄长的嘱托:“大刀,你性子直,讲义气,这是你的好处,却也易被人利用。以后我不在身边,遇事要多听白部的,多思量几分,切莫冲动。”
他又看向白部,眼神复杂难言,那里面有关切,有愧疚,更有深深的无奈:“白兄,你我相识于微末,并肩作战,这份过命的交情,我永世铭记。你智勇双全,本应有更广阔的天地……我的路,注定孤独,是条看不到光的绝路。你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不该陪我葬送在此。”
白部死死盯着张天落,胸膛剧烈起伏,虎目之中已是泛红。他了解张天落,知道这番话绝非矫情,而是深思熟虑后,为他们着想的选择。他猛地抬手,重重一拳捶在张天落的肩头,力道不轻,声音却带着压抑的哽咽:
“他娘的!张天落!你总是这样!总把担子一个人扛!好!好!你伟大!你为我们着想!”他喘着粗气,用力抹了把脸,“老子……老子不拦你!但你要给老子记住!无论你走到哪里,变成什么样子,我白部,还有王大刀,永远认你这个兄弟!江湖再大,总有再见之日!到时候,你若少了根头发,老子跟你没完!”
王大刀也红了眼眶,上前一步,张开粗壮的手臂,用力抱了抱张天落,声音哽咽:“天落兄弟,保重!一定要保重啊!还有清宁姑娘,真真妹子,你们……你们都要好好的!等着我们,总有一天,咱们兄弟还能一起喝酒!”
章真真早已泪流满面,对着白部和王大刀深深福了一礼,泣声道:“白大哥,王大哥,一路保重!你们的恩情,真真永世不忘!”
清宁也上前一步,对着两人,极其郑重地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这对惜字如金、神情冰冷的她而言,已是最高规格的告别。
男人的告别,有时无需太多言语。所有的担忧、不舍、祝福与那份沉甸甸的兄弟情义,都融在了那重重的一拳、用力的拥抱、泛红的眼眶和简短的之中。
张天落喉头哽咽,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抱紧双拳,对着白部和王大刀,深深一揖到地。
白部和王大刀同样红着眼眶,抱拳还礼,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要将这一刻烙印在心底。
随后,两人猛地转身,不再回头,大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他们的背影在荒凉的古道上显得异常挺拔,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与决绝,直到消失在山道拐角,再也看不见。
荒凉的古道上,如今只剩下张天落、清宁和章真真三人。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细长,交织在一起。章真真看着白部和王大刀离去的方向,眼中噙着泪花,但很快被她用力擦去。她抬起头,看着张天落坚毅却难掩疲惫的侧脸,轻声道:张大哥,无论你去哪里,真真都跟着你。
张天落心中一暖,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难得的温柔:跟着我,可能会吃苦。
真真不怕苦!章真真立刻摇头,眼神坚定,只要跟着张大哥,去哪里都不怕!
张天落笑了笑,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清宁。她依旧抱着那柄巨大的锤子,站在几步之外,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清宁姑娘,张天落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其实不必跟着我。你武功高强,天下之大,尽可去得。跟着我这个人憎鬼厌的,只会招惹麻烦。
清宁抬起冰蓝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故作坚强的外表,直抵内心深处的荒芜。她看了他许久,久到张天落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才用那特有的、毫无波澜的声线说道:
我的锤,还未找到该砸碎的东西。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答应过,要管饭。
这看似冷漠甚至有些滑稽的理由,却让张天落怔住了。他看着她那双仿佛凝结着北地寒冰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理由,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属于清宁式的、笨拙却坚定的承诺——她会用她的方式,守护在他身边。
他不再多言,只是对着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收回目光,看向章真真和清宁,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相依为命的笃定:我们也走吧。
没有询问去向,没有规划前路。
三人再次启程,沿着荒芜的古道,向着未知的东南方,默默前行。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这三道孤影,从此便要在这苍茫的天地间,紧紧依靠,彼此取暖。
连日来的奔波、背叛、死别,如同沉重的枷锁,一层层套在张天落的灵魂上,几乎要将他压垮。林初心血染城头的悲壮,赵静遥香消玉殒的凄美,墨谪仙冷酷算计的寒意,孙十七无奈离去的背影……还有那一次次循环中模糊却痛彻心扉的失去,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绝望泥沼。
他累了。
真的累了。
这个时代带给他的,除了刻骨的伤痛与无尽的挣扎,还有什么?所谓的侠义,最终换来万箭穿心;所谓的情义,抵不过大局为重的算计;所谓的挣扎,在更高的存在眼中不过是场有趣的戏剧。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究竟为何要降临于此?只是为了承受这无穷无尽的痛苦吗?
谭凤仪的出现,以及他所讲述的关于墨谪仙与陈阿五那因理念而反目的往事,更是如同一根最后的稻草,让他对这个世界所谓的与感到了彻底的厌倦。
每个人都执着于自己的道,为此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最亲近的人。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争斗,他不想再参与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了他的心脏——离开!离开这个时代!
他想起了那个神秘的,那个据说能连接不同时空的奇怪箱子。而召唤的关键,似乎与寻找始皇帝有关?这个信息不知从何而来,模糊地存在于他混乱的记忆深处,或许是某次循环中昙花无意间透露的?又或者是那三枚铜钱带来的、来自老子先生的启示?他已记不清了。
但这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脱离这苦海的虚幻稻草。
这一夜,三人露宿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山谷中。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张天落晦暗不明的脸。章真真忙前忙后,将水囊递给张天落,又小心翼翼地掰开一块干粮,将大的一半递给清宁,清宁默默接过。章真真自己则小口啃着那小的一半,挨着张天落坐下,偷偷观察着他紧绷的侧脸,眼中满是担忧。
张大哥,你……还好吗?她怯生生地问。
张天落回过神,对上她写满忧虑的眸子,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真真。累了就早点休息。
章真真摇了摇头,声音虽轻却坚定:真真不累。张大哥,我知道你心里苦。林大哥、赵姐姐他们……但是,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和清宁姐姐。她说着,看向对面的清宁,清宁姐姐,你说对不对?
清宁抱着巨锤,靠在一块山石上,闭目调息,闻言缓缓睁开眼。跳跃的火光在她冰蓝色的瞳孔中闪烁,她看着张天落,没有回答章真真的话,而是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如泉:你想逃。
不是疑问,是陈述。
张天落浑身一震,猛地看向她。
清宁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你的眼神,和当年我想逃离那个冰窟时,一样。
张天落哑然。他没想到,最了解他此刻状态的,竟是这个平日里惜字如金的女子。
章真真闻言,更加紧张地看着张天落,小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仿佛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
清宁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逃到哪里,都是一样。除非,你能逃到自己心里没有的地方。她说完,便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这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在张天落心上。逃到自己心里没有的地方?可能吗?那些痛苦、那些记忆,早已如同烙印,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他看着身旁依赖着他的章真真,又看了看对面那个用独特方式点醒他、并表示会继续的清宁。一丝微弱的暖意,试图驱散那彻骨的寒凉,但那想要逃离的绝望念头,却如同跗骨之蛆,纠缠不休。
最终,那疯狂的念头还是占据了上风。
在章真真终于抵不住疲惫,蜷缩在火堆旁沉沉睡去之后,在清宁似乎也陷入深层调息之时。张天落独自坐在火堆旁,目光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火焰。良久,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颤抖着手,从怀中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那三枚古朴的、仿佛承载着他所有痛苦源头的铜钱。他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依赖,有恐惧,更有一种决绝的舍弃。他没有动用它们,而是将它们重新收起。
另一样,是一个造型奇特、泛着金属冷光的——打火机。
这是他从那个世界带来的、唯一的现代造物,也是他内心深处与过往那个平凡世界最后的联系。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着,几乎从未在人前显露。据老子先生所言,或者说,据那模糊记忆中的信息提示,这打火机,被称为起点钥匙。
此刻,他紧紧攥着这个冰凉的打火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点燃它……只要点燃它,在想着始皇帝……或许……或许就能引来,就能离开这个该死的时代,就能忘记这一切的痛苦,重新开始……
这个念头充满了诱惑力。
忘记林初心的豪迈,忘记赵静遥的温柔,忘记昙花的牺牲,忘记所有的背叛与算计……忘记一切,回归一片空白。或许,连眼前这两个与他相依为命的人,也会一并忘记。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拇指颤抖着,移向了打火机的滑轮。
只要轻轻一划……
火光就能亮起。
然后,或许就是解脱。
他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一片混乱,既有对未知的恐惧,更有对的渴望。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调息的清宁,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她那冰寒的眸子,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清晰地倒映着张天落那挣扎、痛苦而绝望的侧脸,以及他手中那蓄势待发的、异世的火种。
她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依旧归于沉默。
只有那篝火,还在不知疲倦地燃烧着,发出噼啪的轻响,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叹息。而睡梦中的章真真,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往张天落的方向又靠了靠,仿佛在睡梦中也要确认他的存在。
指尖因为极度的用力与内心的挣扎而微微颤抖,那冰凉的金属触感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魔力,诱惑着他划下那解脱的一划。脑海中,林初心、赵静遥、昙花、墨谪仙……无数张面孔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与疲惫上。
忘记吧……一切都忘记吧……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啮噬着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几乎是凭借着一股求死的本能,猛地向下一划!
咔嚓——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脆响,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簇微弱却稳定的火苗,骤然从打火机的喷口窜出,橘黄色的光芒瞬间驱散了他面前一小片黑暗,也映亮了他那苍白而扭曲的脸庞。
几乎在火苗亮起的同一瞬间,异变陡生!
并非他预想中的出现,也并非时空通道洞开。而是以那簇火苗为中心,周围的空间开始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方式剧烈地扭曲、折叠!光线被拉成诡异的弧线,篝火、岩石、沉睡的章真真、甚至不远处抱锤而立的清宁,他们的影像都开始变得模糊、破碎,如同被打碎的镜中倒影!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小循环都要庞大、都要霸道、都要不可抗拒的时空力量,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攫住了张天落的灵魂,要将他拖入一个更加深邃、更加无序的漩涡!
不……这不是……张天落心中骇然,这感觉与他预想的完全不同!这并非通往始皇帝时代的路径,而是一种……彻底的崩坏与重启!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那狂暴的时空乱流彻底撕碎、吞噬之际,一个带着慵懒笑意、仿佛超脱于一切之上的声音,直接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响起:
啧啧啧……真是心急啊,张小友。这就想走了?
听云!
是听云的声音!
五代十国,群雄逐鹿,枭雄并起,英雄悲歌……多么精彩纷呈的时代剧本。本座还没看够,你怎么能提前退场呢?
那声音带着一种玩弄众生的戏谑与漠然。
你以为你那小小的起点钥匙,真能由你心意,打开你想去的门吗?听云轻笑,时空的权柄,岂是你能窥探?本座不过是借你之手,给这盘棋……再添些变数罢了。
张天落猛然醒悟!原来这一切!这所谓的起点钥匙,这关于始皇帝和的模糊信息,甚至他此刻想要逃离的绝望……很可能都在听云的算计之中!那个神秘的箱子,根本就在听云自己手中!他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导演,看着舞台上的演员(张天落)按照他设定的剧本挣扎、痛苦,甚至偶尔一点看似希望的诱饵,最终却只是为了满足他观察的恶趣味!
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摆脱过他的掌控!所谓的循环,所谓的挣扎,所谓的寻找出路,或许都只是他剧本里早已写好的桥段!
一股比死亡更深沉的绝望与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意识中爆发!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意识被那无可抗拒的力量拖拽、搅碎……
好好享受这次……大循环吧。听云的声音渐渐远去,带着意犹未尽的期待,让本座看看,彻底洗牌之后,你这枚最有趣的棋子,又能走出怎样……令人惊喜的步数?
话音落下,张天落的意识彻底被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乱吞噬。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痛苦与执着,都在这一刻被强行剥离、打散、归于虚无。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永恒,又仿佛一瞬。
一点微弱的光亮,刺破了沉重的黑暗。
张天落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身下是带着清香的草叶。周围是清脆的鸟鸣和潺潺的流水声。
这是哪里?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处山明水秀的山谷,远处有瀑布如白练般垂下,近处溪流清澈见底,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花草的芬芳。
他……还活着?
可是,他是谁?
他用力思索,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关于过去的记忆,没有名字,没有来历,没有……任何东西。
就像一张彻底被擦干净的白纸。
他茫然地站起身,看着这陌生而美丽的环境,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恐慌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
大循环……开始了。
而他,作为听云棋盘上那枚最有趣的棋子,在失去了所有过往的印记后,将被投入到一个全新的、未知的棋局之中。
五代十国的乱世,依旧喧嚣。而他的故事,似乎……又要重新书写。只是这一次,连执笔之人,都已然忘却了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