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镇中心的小街上。李伟超市的卷闸门落下一半,漏出里面昏黄的白炽灯,他蹲在货架之间,翻遍了三个铁皮抽屉,指尖沾着灰尘,声音带着哭腔:“豪哥,真找不到…… 当初进货只想着记价格,哪知道还要什么合规文件。”
抽屉里散落着一沓沓手写进货台账,用圆珠笔歪歪扭扭记着日期、品类、供货商姓名,最上面那张还沾着酱油渍。张嘉豪弯腰捡起一本,扉页上是李伟的签名,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那是三个月前超市筹备时,他拍着胸脯说 “肯定能赚钱” 的见证。此刻,这个笑脸显得格外刺眼。
“别急。” 张嘉豪的声音很稳,指尖划过台账上的供货商联系方式,“2009 年开始,食品流通就要求备案了,我之前帮平台商户办过第三方合规认证,知道流程。” 他掏出小灵通,借着灯光按号码,信号滋滋啦啦响,半天才接通行业协会的电话,“张主任,我是张嘉豪,想补一份食品流通合规证明,材料能不能通融?”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沙哑的声音:“嘉豪啊,不是我不通融,现在有人举报,说你们超市货源不明,明天核查组就到,缺了产地质检报告和合规申请,直接就得停业。”
挂了电话,李伟瘫坐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停业了可怎么办?会员费都收了,货还堆在仓库里……” 张嘉豪扶起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纸:“我带了平台的合规申请模板,用方格纸抄一遍,字迹工整点。你现在联系所有供货商,让他们连夜传真产地质检报告,实在不行就用小灵通拍照片发过来。”
凌晨两点,超市里还亮着灯。李伟趴在柜台上,一笔一划抄着合规申请,钢笔墨水不够了,就掺点水继续写,字迹从工整变得潦草,又强迫自己放慢速度。张嘉豪则对着一堆传真件分类,红色的印章在白纸黑字上格外醒目 —— 有南方蔬菜基地的农药残留检测报告,有零食厂家的生产许可证,还有渔民直供海鲜的水质检测证明。他把这些报告按品类整理好,用回形针别住,又在每张纸上标注好对应的进货台账页码。
天刚蒙蒙亮,门口就传来脚步声。第三方合规机构的三个人穿着灰色中山装,领头的手里拿着一份举报材料,脸色严肃:“李伟是吧?有人举报你超市销售无资质食品,我们要现场核查。”
李伟的手都在抖,张嘉豪上前一步,递上整理好的材料:“您好,这是我们的合规申请、进货台账和所有供货商的质检报告,每一批货都能追溯到源头。”
核查组的人翻看着材料,突然指着其中一份蔬菜报告:“这份报告的日期和进货日期对不上,差了三天。” 张嘉豪早有准备,拿出手写的运输记录:“这批蔬菜是从东南沿海产地直运,路上走了两天,您看这里,司机签字和物流单据都有,刚好能衔接上。” 他又打开算盘,噼啪作响地核算运输时间:“产地发车是 15 号,运输两天,17 号到镇上,进货台账记的就是 17 号,没错。”
另一个核查员走到货架前,随机拿起一包饼干,扫了眼生产日期,又对照进货台账:“这批零食的保质期只剩一个月,算不算临期食品?”“不算。” 张嘉豪指着货架上的纸质价签,“我们所有临期食品都会用红笔标注‘特惠’,并且降价 30% 销售,这款饼干还有两个月保质期,属于正常流通范围。” 他又拿出商户承诺书,上面按满了供货商的红手印:“我们承诺所有商品来源正规,如有问题,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核查组的人折腾了一上午,翻遍了进货台账、质检报告,又抽查了仓库的存货,最终领头的人点点头:“材料齐全,货源可追溯,符合食品流通合规要求。”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手写版《合规证明》,盖上行业协会的红色印章,边缘还留着锯齿状的裁剪痕迹:“这是你们的合规证明,另外,鉴于你们货源规范、台账清晰,协会决定授予‘放心消费商户’称号。”
一块烫金的纸质奖牌被递过来,李伟双手接过,眼泪差点掉下来。等核查组的人走了,他把合规证明贴在超市最显眼的位置,又把奖牌挂在门口,路过的人都停下脚步看。“这家超市是合规的,能放心买。”“还有荣誉称号呢,肯定靠谱。”
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了周边乡镇。上午十点,超市里就排起了长队,附近村里的人骑着自行车赶来,货架前挤满了挑选商品的顾客。李伟忙得脚不沾地,算账的算盘噼啪响个不停,到中午盘点时,营业额已经突破 8000 元。下午更甚,邻镇的顾客都专程赶来,有人一次性买了 500 元的商品,说 “以后就认准你家了”。
傍晚时分,超市打烊,李伟坐在柜台后,看着营业额报表,笑得合不拢嘴:“豪哥,今天卖了 1.5 万!比开业那天还多!”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条,上面记着十几个名字和联系方式:“还有这么多商户想加盟,问能不能用我们的货源和合规资质。”
张嘉豪接过纸条,正要看,李伟突然挠了挠头,眼神里带着期待:“豪哥,我想在邻镇开二店,已经看好了位置,就在学区旁,可进货还缺 15 万资金,银行说我没抵押,不贷款……”
夕阳透过超市的玻璃窗,照在他满是憧憬的脸上,也照亮了桌上那张邻镇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三个中学的位置,旁边写着 “二店选址” 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