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的钟声还有不到半小时就要敲响,虽然是阳历的新年,但还是有零星的烟花在墨色夜空里炸开,把窗玻璃映得忽明忽暗。
本来早就打算睡了。苏岚住进省立医院的这些天,我一想到这些,我就身心俱疲,晚上在奶奶家里爷爷的话,像针一样刺痛着我。家里就我一个人,跨年这种日子,对我来说不过是又一个普通的夜晚——没有苏岚在身边,再热闹的仪式感也显得多余。我拿起遥控器,正准备关掉电视,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屏幕亮起时,映出张兴的名字。
他发来一条语音,透着股闲不住的劲儿:“你干啥呢?还在省立医院呢,还是回家里了?”
我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回了三个字:“在家里。”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张兴的语音又过来了,背景里似乎有轻微的音乐声:“巧了!我跟我对象小李在家也闲着没事儿,瞅着跨年怪冷清的。知道你一个人在家,我俩寻思过去陪你唠唠嗑,整点儿喝的,别让你跟个孤寡老人似的守着空房子跨年。”
我看着“孤寡老人”这四个字,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里却没半点儿生气的意思。换作平时,我或许还会跟他贫两句,但现在,苏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之前遇到的那些怪事像一团乱麻缠在心头,我连开玩笑的力气都没有。苏岚是我的全部啊,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连呼吸都带着微弱的无力感,那模样,仿佛已经抽走了我大半条命。
我对着手机叹了口气,回了条文字:“行啊,你们过来吧,我确实有点烦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满是疲惫:“我不知道为啥,总感觉这事儿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我有时候都快不想去找那个真相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我把手机扔在一边,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自从接触刘姨以后,一开始我还问过,刘姨信誓旦旦的保证咱绝对不跑山,结果还是去了趟五台山,还让接过令,烧过香,见过仙家附体时的场景,也听过那些玄之又玄的解释。作为曾经的无神论者,我以前一直是个信奉逻辑和科学的人,但现在,这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经历,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可即便如此,那些所谓的“仙家助力”,似乎也没能拨开眼前的迷雾。
没过多久,张兴的语音再次传来,语气里带着点玩味的味道:“东方玄学这玩意儿,本来就弯弯绕绕的,你弄不明白也正常。要不,试试西方玄学?说不定能有不一样的发现。”
“西方玄学?”我心里嘀咕了一句,坐起身来。
说实话,我从来没觉得东方玄学和西方玄学有什么本质区别。在我看来,这或许就是一种情怀差异——就像西方人可能会对东北堂口的仙家嗤之以鼻,觉得是封建迷信,而我们这边的人,也未必能理解塔罗、占星之类的东西。人总是这样,先入为主的观念很难改变。但我习惯了跳出来看问题,毕竟当年做学生会主席时,处理复杂事务的经验告诉我,换个角度往往能看到不一样的答案。
这个世界说到底是大同的,人种之间没有高低之分,东方和西方也不过是地理上的界限。我一直觉得“万法归一”这话是有道理的,所有的信仰,不管形式上有多大差异,本源或许都是同一个东西。我不知道那东西具体是什么,是天地间的某种能量,还是冥冥中主宰一切的规律,但我清晰地知道它存在——就像之前在堂口感受到的仙家气场,那种真实的冲击感,绝非幻觉。
张兴的话勾起了我的疑惑,我连忙回复:“我去哪儿找西方玄学学者?别扯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张兴的语音带着笑意,“我对象小李,她就是个塔罗师,正经学过的,不是那种随便糊弄人的。”
“塔罗???”这两个字让我愣了一下。我对塔罗不算陌生,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见过女生们拿着塔罗牌互相占卜,听说每一副牌里都住着小精灵,能预知未来。那时候我只当是游戏,从没当真过,也从来没测过。
但现在,我却没法再用“游戏”两个字来定义它了。因为后来的经历告诉我,塔罗牌里确实是有灵体的——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孩,长得特别小,也就巴掌那么大,背后还带着一对透明的小翅膀,给人一种可爱的感觉。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至于小李的占卜准不准?那肯定是准的,不然也不会在后来的日子里,成为解开谜团的关键一环。也成为了我那个最重要的动力之一。
心里的好奇像藤蔓一样疯长,压过了之前的疲惫和迷茫。我对着手机快速回复:“行啊,让她把塔罗牌带上,过来的时候顺便拿过来。我这就下楼买点儿酒和下酒菜,咱们边喝边聊。”
挂了电话,我起身穿上外套,抓起钥匙就往楼下跑。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还开着门,跨年的氛围比小区里浓多了,门口挂着红灯笼,货架上摆满了各种零食和酒水。我想起家里还有一些十块五块的零钱,都是些现金,正好用来结账。我挑了一包啤酒,又拿了两三袋五香花生米。
付完钱往回走,冷风吹在脸上,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烟花在头顶此起彼伏地绽放,好像照亮了经十路的车流,也照亮了远处省立医院的方向。我抬头望了望那根本看不见的省立医住院大楼,心里默默念着苏岚的名字:“苏岚,再等等我,不管是东方仙家还是西方塔罗,只要能找到让你好起来的办法,我什么都愿意试试。”
回到家,我把啤酒和花生放在桌子上,又找了几个干净的杯子摆好。我的目光落在门口,心里既期待着张兴和小李的到来,又隐隐有些忐忑——我不知道这副塔罗牌,能不能给我带来想要的答案,能不能让笼罩在我和苏岚身上的迷雾,稍微散开一点点。
屋子里寂静无声,仿佛已经静止了。而我知道,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像我最初预想的那样平静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