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入房间时,特纳才挂断与摩根的最后一通电话。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总统办公室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现在,是时候把罗斯福的默许转化为实际行动了。
他抓起电话,手指在转盘上快速拨动。霍华德?总统默许了。特纳直截了当,告诉西部委员会所有人,立刻停止公开谈论苏联市场。
电话那头传来休斯惊讶的吸气声:就这么简单?
远非简单,特纳盯着桌上那份反垄断调查终止令,我们需要换个提案——就叫企业自由法案,重点放在减少出口限制上,不提苏联。
换汤不换药啊。休斯轻笑。
政治就是包装艺术。特纳看了看腕表,中午前把草案发给我过目。还有,通知加州理工那边,下周的董事会我要亲自出席。
挂断休斯的电话,特纳又拨通了摩根私人办公室的专线。电话接通后,他没等银行家开口就说道:总统给了绿灯,但需要伪装。法案改名为企业自由法案,你那边负责联系波士顿财团和杜邦的人,确保他们统一口径。
摩根沉吟片刻:参议院那边呢?克劳福德已经联系了六位关键议员。
让他们继续推进,但用新提案。特纳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华盛顿的晨雾正在散去,国会山的圆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重点是减少出口管制,促进就业——这些罗斯福无法公开反对的点。
司法部那边...
已经解决了。特纳轻敲窗玻璃,总统亲自给的豁免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上帝啊,特纳,摩根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敬畏,你到底和罗斯福谈了什么条件?
活下去的权利。特纳简短地回答,现在,我需要你联系你支持的资源同意企业自由贸易草案,速度要快,要让反共的那帮人猝不及防
不用解释,摩根打断他们,我十分钟后打给他。但是他们要价可不便宜。
没有什么是钱和利益解决不了的。特纳挂断电话,转身走向浴室。
冷水冲在脸上时,特纳的思绪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罗斯福想要政治掩护,财团想要利润,工人想要工作——而他将成为那个满足所有人的魔术师。关键在于如何精准地分配利益,让每个关键角色都拿到自己最想要的那块蛋糕。
换上崭新的深蓝色西装后,特纳拨通了参议员罗伯特·塔夫脱的私人号码。这位俄亥俄州的政治世家子弟,是共和党内正在崛起的新星。
特纳,塔夫脱的声音带着政治人物特有的圆滑,我正打算找你谈谈那个...企业自由法案。
特纳微笑。摩根的动作比他预期的还快。罗伯特,我需要你在参议院的支持。作为回报,耶鲁法学院的捐款今年可以增加两个百分点。
电话那头传来钢笔轻敲桌面的声音。特纳,我们的利益可是绑定在一起的。塔夫脱的语调突然变得亲密,你两个九岁的儿子——理查德和爱德华,对吧?理查德未来可是西部联合体的领导者,爱德华...以你们家族的影响力,白宫也不是不可能。
特纳的手指骤然收紧。塔夫脱的意思是你们搞这么大现在想让我替你们收尾啊。但这就是华盛顿的游戏规则——每个人都是猎手,同时也是猎物。
塔夫脱,特纳保持声音平稳,你的条件是什么?
俄亥俄段的铁路债券。塔夫脱单刀直入,西部通向纽约的铁路,经过我家乡那段,债券发行权给我的人分一杯羹。
特纳在脑海中快速计算。这条铁路是西部财团未来五年的核心项目,债券发行涉及数亿美元。但塔夫脱在俄亥俄的影响力确实值得这个价码。
可以,特纳最终答应,但麦卡锡那帮反共分子你得解决。我不想在听证会上看到他们捣乱。
交给我。塔夫脱自信满满,不过法案文本需要微调,加上保障国家安全前提下这样的限定语。
合理。特纳看了看腕表,我的律师今天下午会把铁路债券的初步协议送到你办公室。
挂断电话后,特纳站在窗前深呼吸。塔夫脱的胃口不小,但比起整个对苏贸易的利润,这点代价微不足道。更令他警觉的是塔夫脱对他家庭的了解——理查德和爱德华才九岁,就已经被政治人物纳入长期算计。这提醒他必须加快构建更强大的保护网。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西屋电气总裁打来的,匹兹堡的罢工已经蔓延到三家工厂。
给我接工会的米切尔。特纳命令道。
几经转接后,电话那头传来粗犷的声音:史密斯先生,你的工人要求——
米切尔,听着,特纳打断他,告诉工人们,不仅不会裁员,参与罢工的每人工资上涨百分之五。今天下午就发公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百分之八,米切尔最终说,而且恢复被解雇的十二个工会组织者的职位。
特纳嘴角上扬。谈判开始了。百分之六,那十二个人可以回来,但不能在关键岗位。这是我的最终条件。
成交。米切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友好,我就知道您是个明白人,史密斯先生。
还有,特纳补充,今天就让工人回工厂。我需要匹兹堡的产能在三天内恢复正常。
没问题。但工资调整要从罢工第一天算起。
可以。特纳挂断电话,摇了摇头。工会领袖和政客没什么不同——都是明码标价,只是筹码不同罢了。
他走到书桌前,翻开记事本,快速写下几行字:
1. 耶鲁捐款 - 塔夫脱
2. 铁路债券 - 俄亥俄段
3. 工资上涨6% - 工会
4. 法案更名 - 企业自由
5. 反共分子 - 塔夫脱处理
每一项后面都标注了负责人的名字和截止日期。这就是他的作战计划——精确到人,精确到天。
电话再次响起。是休斯,兴奋地报告说加州和德州的州长已经同意在法案宣布当天召开记者会支持。
很好,特纳说,但记住,州长们的重点是就业增长,不是贸易自由。
明白。对了,休斯犹豫了一下,我刚收到消息,杜鲁门参议员正在调查国防合同中的不当利益输送...
特纳眯起眼睛。哈里·杜鲁门,那个来自密苏里的倔强小个子,最近因为揭发军火商腐败而声名鹊起。给他想要的目标,特纳迅速决定,找两家与我们无关的小军火商,把线索喂给他。
但那些公司可能——
牺牲小卒,保将帅。特纳冷冷地说,同时,邀请杜鲁门参加下个月的国家经济论坛,演讲费五千美元。
休斯心领神会:足够让他分心,又不至于显得收买。
正是。特纳看了看日程表,我明天飞纽约,约了洛克菲勒和《时代》杂志的出版人共进晚餐。你负责西海岸的媒体。
挂断这通电话后,特纳终于允许自己倒在床上。连续三十六小时不眠不休的紧张运作让他精疲力尽,但成果显着:总统默许、国会推动、工会安抚、媒体引导——所有齿轮都已就位,只待法案通过那天的盛大启动。
他闭上眼睛,却看到两个金发男孩在草坪上追逐的画面——理查德和爱德华,他的双胞胎儿子。塔夫脱的话回响在耳边:爱德华未来可是总统啊。
是的,商业帝国由理查德继承,而爱德华...爱德华将接受最好的教育,建立最纯粹的政治履历,最终入主白宫。这样,史密斯家族就能同时掌控美国的金钱与权力。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特纳挣扎着睁开眼,看到窗外已是华灯初上。他睡了整整一天。
史密斯先生,秘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参议院商业委员会刚刚以9比4通过了企业自由法案的初审。塔夫脱参议员说,最终投票预计在下周三。
特纳坐起身,疲劳一扫而空。通知西屋电气,准备增产计划。同时联系我们在蒙特利尔的壳公司,让他们准备好接收第一批对苏出口的发电设备。
还有,秘书补充道,克劳福德参议员办公室来电,询问您是否还愿意履行之前的...顾问协议。
特纳轻笑。老狐狸克劳福德果然等不及要兑现报酬了。告诉他,摩根会亲自处理他的退休安排。
放下电话,特纳走到窗前。华盛顿的夜空繁星点点,如同无数双注视着他的眼睛。在这座城市里,每颗星星都代表一个利益集团,一个权力节点。而他,特纳·史密斯,刚刚学会了如何按照自己的意愿重新排列这些星辰。
床头柜上的相框里,两个金发男孩对着镜头灿烂地笑着。特纳轻轻抚过相片,喃喃自语:为了你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