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西翼的灯光在圣诞夜依然明亮,与窗外国家圣诞树上闪烁的彩灯形成讽刺的对比。罗斯福的手指敲击着轮椅扶手,节奏与远处圣诞颂歌的旋律诡异同步。办公桌上摊开的文件封面上,波音公司垄断调查报告几个红字像未干的血迹。
邮政航空业务91%的市场份额,总统突然开口,声音像刨冰机里的碎冰,客运航线垄断83%...他的轮椅碾过铺满文件的橡木地板,停在壁炉前,威廉以为用圣诞礼物就能收买邮政部长?
司法部长卡明斯递过一杯蛋酒:他送来的波音307模型是用纯金打造的。酒杯在炉火映照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机翼上刻着致敬新政
罗斯福突然大笑,笑声惊动了窗外栖息的乌鸦。它们飞过白宫穹顶时,月光在调查报告第37页投下移动的阴影——那里记录着波音如何通过控股航空公司,将竞争对手的飞机零件采购价抬高300%。
给他两个选择。总统的手指划过自己不能动弹的双腿,仿佛那也是一种无形的束缚,要么拆分联合航空,要么卖掉飞机制造部门。炉火在他眼镜片上跳动,否则...我们就用《谢尔曼法案》把他的商业帝国炸成圣诞烟花。
波音庄园的圣诞派对正进行到高潮。威廉·波音手中的威士忌酒杯突然炸裂,金褐色的酒液溅在白色西装上,像一张迅速扩散的污渍地图。秘书刚刚耳语汇报的消息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司法部的最后通牒将在元旦后公布。
先生们,失陪一下。波音保持着完美的微笑走向书房,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出他步伐比平时快了0.3秒。关上门后,他猛地扯下领结,丝绸布料在手中撕裂的声音像飞机坠毁前的金属哀鸣。
墙上的波音247飞机设计图突然变得刺眼——正是这款革命性的机型让他同时掌控了飞机制造和航空运输两条命脉。现在,这精妙的商业布局反而成了政府的靶子。
准备飞机。波音按下通话器,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我要在黎明前见到罗斯福。
当他的凯迪拉克驶向机场时,车载收音机正播放着《圣诞老人进城来》。波音摇下车窗,让零下十五度的寒风灌进来。远处联合航空的霓虹标志在雪夜中闪烁,那曾是他的骄傲,现在却成了催命符。
白宫椭圆形办公室的圣诞装饰还未撤下,冬青花环与反垄断文件诡异地共享同一张茶几。波音注意到罗斯福特意把轮椅停在壁炉前,让火光为自己镀上一层圣洁的金边。
总统先生,拆分意味着三万工人失业。波音展开精心准备的图表,羊皮纸上烫金的波音标志在炉火中闪烁,我们的垂直整合让美国航空业领先欧洲至少五年。
罗斯福微笑着推过一叠照片:中西部农场主们举着航空邮政太贵的标语,某张角落里的照片甚至拍到抗议者衣服上的补丁。最上面的数据表显示,波音控制的航线向偏远地区收取的邮费是城市的七倍。
威廉,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亲昵,1933年你冒险贷款给联合航空渡过难关。他的手指突然敲在照片上一个戴眼镜的农场主脸上,但你没告诉股东们,那笔钱的抵押是这些人的土地。
波音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细节连董事会都不知道,是他在芝加哥俱乐部与银行家们的私密约定。窗外飘来儿童唱诗班的歌声,与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荒诞的对比。
给你七十二小时考虑。罗斯福转动轮椅背对壁炉,瞬间变成一个漆黑的剪影,圣诞快乐,威廉。
比弗利山庄的西部委员会紧急会议在圣诞树旁召开。特纳把玩着波音带来的白宫文件,金丝眼镜反射出文件上强制拆分字样的红光。修斯航空的创始人不停调整着假领结,仿佛那突然变得太紧。
最高法有把握吗?波音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特纳与洛厄尔交换了一个眼神。墙上的华盛顿画像仿佛正怜悯地俯视着他们。窗外,爱德华和理查德正在雪地里地堆着雪人,实际上那雪人的比例精确复刻了自由女神像。
我们支持你打官司。洛厄尔最终开口,波士顿口音让每个词都像裹着丝绸的匕首,但直接对抗行政令...他的目光扫过其他成员,所有人都突然对杯中的酒产生了浓厚兴趣。
波音的手指在文件边缘捏出褶皱。他想起那些竞争对手——洛克希德、格鲁曼的老板们,此刻一定在曼哈顿的俱乐部里举杯庆祝。西部的团结在真正的危机前,原来如此脆弱。
谢谢诸位的...谨慎支持。波音起身时碰倒了圣诞蜡烛,蜡油在《谢尔曼法案》复印件上凝固成血痂般的红块。
纽约华尔道夫酒店的顶层套房,摩根举着香槟杯走到落地窗前。从这里可以俯瞰洛克菲勒中心的圣诞树,那棵三十米高的云杉上挂满了灯泡,像一棵发光的摇钱树。
敬罗斯福!摩根的金杯与杜邦的银杯相撞,不管他是不是真要反垄断...香槟气泡中倒映着西部地图,上面标着波音帝国即将被拆分的部分。
杜邦的假牙在烛光下闪烁:至少那群牛仔的势头被按住了。他的手指划过《华尔街日报》的头条:《航空垄断面临新政铁拳》,下面小字提到东部航空股应声上涨12%。
角落里,一位年轻议员正悄悄记录着这些庆祝言论。他的领针是特纳集团的赠品,内置的微型相机连续拍下摩根得意的表情。窗外突然绽放的圣诞烟花,完美掩盖了快门的轻微声响。
而在三千英里外的西雅图,波音工厂的夜班工人们收到了一份特殊的圣诞礼物——管理层突然宣布的带薪假期。没有人告诉他们,这可能是波音帝国最后的慷慨。巨型厂房阴影中,未组装完的b-17轰炸机机翼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把等待出鞘的巨剑。
《纽约时报》头版像一块裹尸布般铺在罗斯福的轮椅扶手上。威廉·波音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新闻图片中显得格外阴沉,标题赫然写着《波音警告:拆分将致五万工人流落街头》。照片下方,一群头戴波音工帽的抗议者举着新政=失业的标语牌,背景里西雅图工厂的烟囱仍在喷吐着象征繁荣的浓烟。
五万?罗斯福的钢笔尖戳破报纸上波音的左眼,去年裁员两万时,他可没这么关心工人。壁炉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在《谢尔曼法案》的历史照片上,像一只扼住垄断巨头喉咙的手。
司法部长卡明斯递过一份电报:堪萨斯城的波音工人今早堵了邮局,芝加哥联合航空总部外有三千人集会。他的手指在工人自发四个字上画了个圈,但组织者住在波音高管公寓楼。
罗斯福突然转动轮椅面向广播设备,麦克风像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准备炉边谈话。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洪亮,与刚才判若两人,告诉全国民众,谁才是真正让他们在大萧条中挨饿的元凶。
当技术人员调试设备时,总统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张泛黄的农场照片上——1929年,他的表兄因为牛奶运输垄断被迫倒掉整整一年的收成。现在,波音控制着天空就像当年摩根控制着铁路。
收音机里罗斯福的声音传遍美国千家万户时,威廉·波音正站在纽约华尔道夫酒店43层的窗前。总统温和而坚定的嗓音像手术刀般精准:...当一家公司同时制造飞机、运营航线并定价邮费时,这不再是商业,而是专制...
波音手中的冰块在威士忌杯里咔咔作响。窗外,时代广场的霓虹灯在雨中模糊成一片血色迷雾。秘书悄声汇报:炉边谈话开始后二十分钟,西雅图工厂的抗议人群已经散去三分之一。
他提到了联邦包裹垄断。波音突然捏碎酒杯,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手腕流进了定制西装袖口,那笔交易连董事会都有三人不知情。
电话铃声刺破凝重的空气。接线员通报是西部委员会特纳的来电。波音抓起听筒时,听见背景音里传来爱德华·特纳背诵《国富论》的声音——那个十五岁少年正不小心把亚当·斯密说成是华盛顿的财政部长。
威廉,收手吧。特纳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着丝绸,你在《商业周刊》的专访已经激怒了摩根那边。
波音望向床头的拆分方案终稿,司法部用红笔圈出的期限就在明天日落前。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纸张翻动声,接着是理查德·史密斯的提问:爸爸,为什么飞机公司不能像我们家的军火厂那样什么都做?
这个看似幼稚的问题让波音的手指突然收紧。他想起特纳军火如何通过二十七个空壳公司规避反垄断调查,而罗斯福至今对此视而不见。
告诉罗斯福,我接受条件。波音突然对着话筒说,声音苍老了十岁,但我要保留b-17的专利。他的眼角瞥见电视上正在播放炉边谈话的现场画面——罗斯福背后的书架上,赫然摆着波音去年送给白宫的黄金飞机模型。
西雅图雨季的潮湿浸透了波音庄园的每一个角落。威廉·波音将股权文件装进钛合金保险箱时,窗外的联合航空标志正在被工人拆除。那份赠予爱德华·洛厄尔15%股权的协议藏在《航空工程学》教科书夹层里,封面用金箔压着致未来领袖的字样。
他会是个好总统。波音对空荡荡的书房自言自语。三天前在西部委员会的圣诞晚宴上,他亲眼目睹那个的爱德华用拉丁语纠正了哈佛教授的翻译错误,然后又假装害羞地躲到母亲身后。
管家敲门通报特纳的私人飞机已降落。波音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公司合影——1927年第一架邮政飞机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企业家们,现在多半在华尔街或华盛顿成了自己曾经最鄙视的政客。
会客厅里,特纳的律师正将克莱斯勒汽车的股权证书铺在桃花心木桌上。15%的股份市值恰好与波音赠予爱德华的部分相当,但特纳特意选择了汽车产业——波音的儿子小威廉正痴迷于流线型车身设计。
西雅图的土地买好了?特纳接过波音递来的雪茄,剪刀剪下的茄帽像微型坠毁的飞机。
波音点点头,目光扫过特纳身后路过的爱德华。少年正笨拙地把玩着一个飞机模型,机翼却始终保持着完美的水平——那是资深飞行员才懂的气流平衡技巧。
当律师们完成文件交换时,爱德华突然不小心撞翻了茶几。散落的文件中,一份标着最高法策略的备忘录露出角落,上面有老亚当斯熟悉的笔迹。波音假装没看见,但当他弯腰帮忙时,指尖碰到了爱德华袖扣上的洛厄尔家族徽章——那图案与他刚刚签署的土地契约上的水印一模一样。
雨停了。波音站在停机坪上目送特纳的飞机升空,爱德华的脸在舷窗后一闪而过。回到书房,他翻开那本《航空工程学》,发现致未来领袖的金箔下还有一行小字:1944年总统专机改造计划。
保险箱里的股票证书突然变得滚烫。波音意识到,这不仅是股权转让,更是一份穿越时空的政治契约。他望向墙上1931年西部委员会成立时的合影——当时还被人嘲笑太年轻的特纳站在最中央,手里把玩的正是一枚总统徽章复制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