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时报大楼顶层会议室里,威廉·伦道夫·赫斯特粗壮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从洛杉矶到纽约画出一条粗重的红线。
在这里,《洛杉矶时报》和我的报业集团合并后,我们将控制全美72%的报纸发行量。赫斯特的声音里带着食肉动物般的兴奋,再加上我们两家拥有的广播电台,东部那些自诩为主流媒体的家伙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成了小众媒体。
坐在对面的哈里·钱德勒——《洛杉矶时报》的实际掌控者——轻轻摘下金丝眼镜擦拭着。他比赫斯特年轻十岁,举止优雅得体,却有着同样冷酷的商业头脑。
技术上可行,比尔。钱德勒重新戴上眼镜,但反垄断法是个问题。联邦贸易委员会不会坐视这样的媒体垄断形成。
赫斯特大笑起来,笑声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亲爱的哈里,现在可是经济大萧条!联邦政府连失业救济金都发不出来,哪还有精力管什么反垄断?他抓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看看这个——下周一,我们将同时刊登东部金融集团阴谋论系列报道的第一篇。你的时报负责事实核查和数据分析,我的报纸负责煽动情绪。两周之内,我要让每个美国人都相信,是摩根和洛克菲勒那群吸血鬼导致了这场危机!
钱德勒微微点头,目光扫过会议室角落的留声机。赫斯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咧嘴一笑:放心,这里没有窃听器。特纳的人昨天彻底检查过。
不只是窃听的问题。钱德勒压低声音,我听说摩根的人在华盛顿活动频繁。他们已经注意到我们的动作了。
赫斯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正午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洛杉矶地图上,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让他们注意去吧。他头也不回地说,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好莱坞的电影已经开始在全美各大影院放映我们精心制作的新闻纪录片
同一时刻,伯班克郊外一座伪装成飞机零件仓库的巨大机库内,霍华德·休斯正带着约翰·特纳参观他的最新。
这是h-1型竞速机的改进版,休斯拍着银色机翼,年轻的面庞因兴奋而泛红,去掉竞速用的副翼,加装两挺机枪和炸弹挂架,就是完美的轻型轰炸机。
特纳绕着飞机走了一圈,手指抚过流线型的机身:陆军航空队知道这个项目吗?
休斯狡黠地眨眨眼:官方?不知道。但我的朋友们在战争部很感兴趣。他指向机库另一端,五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围着一台古怪的机器争论不休,看到那个秃顶的德国人了吗?冯·卡门,加州理工学院最好的空气动力学家。我给他三倍薪水,还建了西海岸最好的风洞实验室。
特纳注意到角落里堆放的奇怪金属部件:那些是什么?
火箭推进器的试验品。休斯压低声音,冯·卡门的学生,一个叫马利纳的怪才提出的构想。想象一下,特纳,不需要跑道,垂直起飞的战斗机!特纳矿业应该对这种新型推进燃料感兴趣吧?
特纳的眉毛微微挑起。他走近那些金属部件,注意到上面标着顶峰影业特效道具的字样。
聪明的伪装。特纳轻声评价,但为什么要投资这么前沿的技术?战争看起来还很遥远。
休斯突然抓住特纳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因为谁掌握了未来的武器,谁就掌握了未来的权力!东部那些银行家还在玩股票债券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建造下一个时代的军火工业。他指向挂在墙上的美国地图,斯坦福负责电子技术,加州理工负责火箭与核能,底特律的汽车厂随时可以转型生产装甲车。十年后,华盛顿将不得不跪下来求我们!
特纳凝视着年轻人狂热的眼睛,第一次真正理解了赫斯特为何如此看重这个航空业新贵。休斯不仅是个天才工程师,更是个看到未来的梦想家——或者说,危险的幻想家。
离开机库时,休斯递给特纳一个牛皮纸袋:洛厄尔基金会的最新报告。他们在mIt的线人搞到了东部军工复合体的研发清单。你会对第三页的内容特别感兴趣。
特纳在回程的车上打开文件。第三页用红笔圈出了一行字:辐射实验室,微波探测项目,预算$250,000。旁边是休斯潦草的笔记:这就是我们要偷的技术——雷达。
当特纳的轿车驶入洛杉矶市区时,一列豪华专列正缓缓停靠联合车站。亨廷顿铁路公司的总裁亨利·亨廷顿站在月台上,迎接着从纽约远道而来的客人。
范德比尔特先生,欢迎来到洛杉矶。亨廷顿握住一位银发老者的手,声音洪亮得让周围旅客纷纷侧目,希望您的旅途舒适愉快。
科尼利尔斯·范德比尔特三世——纽约中央铁路的继承人——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舒适谈不上,亨廷顿。你的铁轨该更新了,从芝加哥开始就颠簸得像骑马。
亨廷顿大笑起来,亲热地搂住东部铁路大亨的肩膀:这正是我们要谈的,老朋友!经济危机让中西部十几条支线破产,铁轨生锈,机车报废。但加州的农产品仍需要运往东部,不是吗?
他们在亨廷顿私人车厢里落座,侍者送上冰镇香槟。范德比尔特没有碰酒杯:直说吧,亨廷顿。你想收购哪些线路?
亨廷顿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张地图,上面标满了红色记号:芝加哥以西的所有破产铁路。你的纽约中央铁路保留东部的运营权,我们组建合资公司管理横贯大陆的干线。
合资?范德比尔特冷笑,你所谓的合资,就是用加州银行的钱买下这些资产,然后分给我们一点管理费吧?
比管理费丰厚得多。亨廷顿从内袋取出一张支票,轻轻推到对方面前,这是首付。如果交易达成,每年还有分红。想想看,科尼利尔斯,与其让这些铁路烂在中西部,不如让它们继续为你赚钱——尽管是以我们的方式。
范德比尔特盯着支票上的数字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摩根不会同意的。
摩根现在自身难保。亨廷顿啜饮着香槟,他们的银行股价上周又跌了15%。而且...他压低声音,我们愿意用黄金结算,而不是那些可能变成废纸的美元。
当夕阳将联合车站的穹顶染成金色时,亨廷顿和范德比尔特握手告别。一份初步协议已经达成,只待双方律师完善细节。
回到太平洋帕利塞德的豪宅,特纳发现保罗·亨特正在书房等他。
特纳,我们需要谈谈。亨特的神情异常严肃,我刚从华盛顿回来。参议院已经开始调查西部媒体联盟的垄断嫌疑了。
特纳倒了两杯威士忌,递给亨特一杯:意料之中。赫斯特的动作太大了。
不仅如此。亨特没有接酒杯,我听说休斯在挖东部军工企业的人才,还试图窃取军事机密。这已经超出了商业竞争的范畴,约翰。这是在玩火。
特纳放下酒杯,直视亨特的眼睛:保罗,你我都知道,要改变这个国家的权力结构,不可能只靠礼貌的商业谈判。
但代价是什么?亨特拍桌而起,我们正在变成我们声称要对抗的那种怪物!媒体操控、工业间谍、政治贿赂...这和摩根集团有什么区别?
特纳沉默片刻,走到窗前。夜色中的洛杉矶灯火阑珊,远处好莱坞山上的hoLLYwood标志在探照灯下若隐若现。
区别在于,保罗,他最终开口,声音异常平静,摩根那些人视西部为殖民地,而我们视它为家园。是的,我们使用的手段可能同样肮脏,但目的不同——我们要确保下一个百年,国家的权力中心在这里,在太平洋沿岸,而不是永远困在华尔街那些哥特式建筑里。
亨特摇摇头:目的不能证明手段的正当性,约翰。我支持西部获得公平对待,但不是以这种方式。他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顺便说一句,我拒绝参与你们对胡佛水坝项目的操控。那些建筑工人有权组织工会。
门关上后,特纳独自站在书房里,凝视着墙上加州地图。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赫斯特的私人号码。
比尔,亨特开始动摇了...是的,我担心他会成为问题...不,暂时不要采取行动,先监视他的通讯...对了,那部关于东部银行家阴谋的电影进展如何?...很好,确保在国会听证会前上映。
挂断电话后,特纳从保险箱取出一份名单,在保罗·亨特旁边轻轻画了一个问号。名单上还有其他十几个名字,最上方印着西部政策委员会——创始成员。
窗外,一架飞机低空掠过,机翼上的休斯航空标志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特纳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权力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没有人——即使是保罗·亨特这样的理想主义者——能够阻止它们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