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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久家母子俩见面,算得上很和谐。
久雪费心思从西域的商队找来了一只蓝瞳灰猫,还是才出生一个月大,小小的一团送给久允礼陪陪他。
久允礼并不想养猫,但想到你的叮嘱,还是碍于情分收了下来,让青雨照顾着。
第二日,你过去竹园,便听见了软糯的猫叫,瞬间心都化了。
你自小就很是亲猫狗一类的小兽,经常喂白云观的野猫。
这会儿眼巴巴地盯了半晌,问过青雨猫儿的来历后,你放心地从他手里接过有些怕生的它。
你早已料到,久允礼这个难伺候的人,怎么肯花心思养一只幼猫。
谁养谁都说不准。
没关系,你先帮他养养,待猫儿长大些,学会自己觅食,那便不用久允礼太操心了。
你将漂亮温顺的猫儿抱进房中,绕过屏风,久允礼早已等待你已久。
他适才醒了没多久,早膳还摆在桌上,等你一块儿吃。
屋内要暖和些,少年穿得随意,只在雪衫外挂了件披风,坐在榻上,纱帐微微掀开露出他半身,光裸的两只脚还踩在榻上。
久允礼见你来了,迫不及待从榻上下来,连罗袜与鞋都来不及穿,一心想着一整日未见的你。
可眼一瞥,见到你怀里的小猫,他骤然停住,表情有些奇怪,“霁清怎么把它抱进来了?”
怎么就知道抱这只小畜生,不抱他呢?
久允礼恶毒又妒忌地想着。
可偏偏你护得紧,很喜爱那只小猫,连陪他用早膳时都从未离开过怀里。
久允礼一旦有什么想法,这只小猫有所感应地一抬头,喵呜一声,你便抱着它哄,一点注意力都没留给他。
还取了个白银的名儿,叫得比他还亲昵。
久允礼看它不爽,却也没办法,谁让你日日宠爱着它。
他自觉失宠了。
连平日亲昵之时,猫儿在屋里钻过来,你都会推开他,别扭地说着会教坏白银。
他怒了。
一连几日不想理人。
不曾想,这却给了那猫儿机会,整日黏着你,霸占你,连他的竹园也只是晃一圈便跑了。
看来吃软不吃硬。
某日,少年故意弄出一点伤痕,说是猫儿抓的,可怜巴巴地过来找你哭诉,要你做主。
你看一眼怀里咬着娃娃,不会说话的白银,再看手腕上一道血痕的小公子,先一步知趣地给他上药。
毕竟是白银日后的主人。
你得好好讨好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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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你收到来信,师弟师妹都被接走,再拖到深秋,怕是上山不便。
师兄南颂起了疑心,饶是给钱痛快又大方,还是不明白你为何在此磨蹭了两月之久。
你不敢说。
初出茅庐便招惹了雇主的小公子,简直是没出息,日后师兄师姐哪还敢让你下山啊。
没能给师弟师妹作榜样,你十分羞愧难当。
亲昵之时,就连他将你按在榻下亲吻,衣衫半褪,目光缠绵黏腻,察觉到你时常走神。
久允礼十分敏锐地意识到,你有意离开。
他慌不择路,咬着你的耳朵,缓缓吐息,哑声道:“我想同霁清永远在一起,娘亲大概不许,那你我私奔罢……”
“你带我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择一良辰吉日,待你长大些,我们便成亲可好?”
你被他的言辞吓到。
私奔!
拐带世家公子?
这不大好吧?
被抓住了,私情曝光,会不会被将儿子视如珍宝的久家主打死?
你不敢想。
那一刻,你深深地后悔,不该那么轻易地被引诱到。
下山两月,你才知何为繁文缛节,何又为离经叛道。
你不通世俗礼教,才觉寻常之事,在外人眼中早就越了线。
可以说,“坏事”做尽的两人在外头,都得被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
你一直想着怎么同久允礼说道士是不会成婚这件事,并且你该离开久家,回白云观了。
每每对上那双含情脉脉望着你的眼眸,难敌美色,你开不了这个难为情的口。
在世俗当中,似乎女子该为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子负责。
可你是道士啊!
那要如何负责?
总不能被逐出道观,再被久家主一顿毒打,随后入赘吧?
你沉默不回应。
可久允礼铁了心跟你私奔,即便难过地躲在被褥里哭,即便亲昵之时,生气地在你身上留下各种痕迹,还是得不来你这个木头的一句许诺。
你能感受到他越发阴湿不安的情绪。
少年变得沉默,抱住你的手却一点没松,亲你的动作仍旧凶,褪衣衫的手半分没慢。
汹涌窒息的爱意沉没在漆黑的眼底,像是某一日终会爆发。
久允礼总爱在夜深人静时,将睡过去的你抱在怀里,薄薄的月色下,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你,又恨又爱地向神明祈求留住你。
不,他舍不得恨你,只是怨你不够爱他。
竹园关不住你,久家也是。
可若是你的爱人呢?
他不信你如此狠心,如此无动于衷。
久允礼早就做好了抛弃一切,背离着狗屁世俗眼光,哪怕是丢掉从小养育他又缚住他的久家,爱他的久雪也在所不惜。
他要追随风一样自由的爱人。
哪怕风餐露宿,日后有吃不尽的苦头,挖野菜,喝雨露他也愿意。
另一边,你还在苦恼,迟迟开不了这个口。
恰逢南颂找过来,问了你久允礼的病情。
你没有隐瞒太多,只说他癔症如今好了。
南颂立马告知久家主,她得知大喜,要设宴款待你二人。
青年推辞,只好留下小住几日。
在这期间,你心惊胆战的,生怕久允礼得知了什么消息,与南颂见上一面,同为男子,或许更容易看出端倪。
那日没多久,你机缘巧合从下人口中得知,久家主为久允礼物色了个未婚妻,据说从前青梅竹马,如今那女子从军两年,得了不少军功,回京论功行赏来了。
你手无缚鸡之力,身板又弱,最是怕这等会耍枪弄剑之人。
不过半吊子的功夫,若是被她发觉你与久允礼私下的事,说不准半条命都没了。
久允礼亦骗了你。
说什么私奔,不会是将你拉出来为拒绝那未婚妻挡枪的吧?
呜呜呜,这京城权贵心眼多得很,就欺负你这种老实巴交的小道士。
你连夜叫来南颂,一脸做错事的模样抱着师兄哭诉,说是要回白云观。
南颂得知一二,面色难看,第二日一早便留下书信一封与久家主辞行。
他怕是再不跑,就跑不了。
干这行最忌讳沾了世俗的因果,小师妹你道行太浅,一时被迷了眼亦情有可原。
可他清楚,世俗男子大多重礼教,知分寸,碰上个离经叛道,放浪形骸的,怕是倒霉,会被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