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言一番引经据典、直指“道”境的论述，如同无形的惊涛骇浪，将赵开山等人苦心营造的“苦功至上”论调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整个“凌云厅”内，原本偏向守旧派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逆转。媒体记者们交头接耳，笔下生风，记录着这位“特别文明顾问”展现出的惊人学识与思想深度；不少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宾客，眼中也流露出思索与敬佩之色；就连一些中立派的武林人士，也不得不承认，沈清言所言的“技近乎道”，确实触及了武学更高层次的追求。
赵开山脸色铁青，额头青筋跳动，站在那里进退维谷，尴尬至极。他身后的守旧派联盟众人，更是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头耷脑，先前那股兴师问罪的汹汹气势，早已荡然无存。文斗一途，他们输得一败涂地，甚至输得有些莫名其妙——对方根本没跟他们比拳头，而是直接搬出了《周易》、《庄子》，用他们半懂不懂的道理，把他们砸懵了。
侯小天在后面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对着苏晚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说：“看吧！老大出马，一个顶仨！不，顶他们一群！”
苏晚紧绷的神经也略微放松，但她的目光依旧锐利，并未离开场中，尤其是……那个一直安静坐在角落，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西装男子——吕啸。
她知道，文斗的失利，只会让守旧派更加依赖他们准备的这张“王牌”，真正的危机，恐怕才刚刚开始。
果然，就在赵开山羞愤难当，几乎要按捺不住直接动手（尽管那可能更丢人）之际，一个温和却带着某种金属般质感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了起来：
“沈先生学贯古今，字字珠玑，令人茅塞顿开，佩服，佩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吕啸缓缓从角落的座位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带，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脸上挂着那种程式化的、带着优越感的假笑，步履从容地走到了厅堂中央。
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与在场大多身着练功服或中式服装的人不同，他这身精英范儿的西装革履，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引人注目。
“在下吕啸，一介海外游学归来之人，于传统武学乃是门外汉，不敢妄加评论。”吕啸先是谦逊（或者说故作谦逊）地自报家门，随即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沈清言身上，那镜片后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打量实验品般的审视，“不过，方才听沈先生高论，谈及‘道’与‘技’，谈及精神意志，实在是发人深省。”
他顿了顿，嘴角那抹假笑加深了几分，语气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然而，正如赵师傅最初所言，武学一道，或者说任何超越凡俗的力量，无论道理讲得如何天花乱坠，最终，恐怕还是要落到‘实效’二字之上。空谈误国，实干兴邦。道理若不能经世致用，不能在实际中展现其威力，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空中楼阁罢了。”
他这番话，看似客观，实则极其阴险。他避开了与沈清言进行更深层次的理论辩论（那无疑是自取其辱），而是狡猾地将话题拉回到了最原始、也最直接的“力量展示”上，试图用结果来否定过程，用“实效”来碾压“道理”。
沈清言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早已看穿了他的把戏，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吕先生有何高见？”
吕啸见沈清言接话，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他假笑道：“高见不敢当。只是鄙人游学期间，偶得一门异术，与精神意志略有关联，却与诸位所知的武功内力大相径庭。今日得见沈先生这般高人，心痒难耐，想请先生品鉴一番，看看我这‘奇技淫巧’，在先生所言的‘道’面前，能否……撑过一瞬？”
他话说得客气，但“奇技淫巧”四个字，却充满了对自身能力的自信与对传统力量体系（包括沈清言所代表的）的轻蔑。
“哦？是何异术？”沈清言似乎颇有兴趣。
吕啸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脸上那假笑骤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科学家进行危险实验般的专注与冷漠。他深吸一口气，脖颈处那特制的颈环装置微不可查地亮起一道幽蓝色的光芒。
“沈先生，小心了！”
他低喝一声，看似是提醒，实则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为接下来的突袭制造最佳时机！
话音未落，根本不等沈清言有任何回应，吕啸猛然张口！
没有发出任何正常人耳能听见的嘶吼或音调，反而是一阵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底深渊、又像是巨型引擎极远处空转的嗡鸣声，以他为中心，骤然爆发！
“嗡——！！！”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入耳膜，而是更像一种直接作用于骨骼、内脏乃至脑髓的共振！频率极低，却蕴含着诡异的穿透力与破坏性！
刹那间，异象陡生！
以吕啸双脚为中心，坚硬的红木地板上的细微灰尘，竟然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动般，开始呈环形向外扩散、跳跃！空气中，肉眼可见地泛起了一圈圈透明而扭曲的涟漪，如同高温下的热浪，但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质感！
摆放着茶水果点的长条桌案上，洁白的桌布无风自动，边缘剧烈地颤抖起来！桌上的瓷质杯盘开始发出细密而急促的“咔咔”碰撞声，里面剩余的茶水荡漾起剧烈的波纹，仿佛随时可能碎裂！
“啊！”
“我的头……”
“好晕……想吐！”
距离吕啸较近的一些宾客，尤其是那些没有练武根基的媒体记者和普通宾客，瞬间遭了殃！他们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心感从胃部直冲喉咙，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仿佛连续坐了十次过山车，不少人直接捂着脑袋干呕起来，甚至有人支撑不住，软软地从椅子上滑倒在地！
就连一些功力较浅的武林人士，也感到气血翻涌，心跳莫名加速，胸口发闷，不得不立刻运功抵抗，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这攻击，无形无质，却恐怖如斯！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带着惊恐、担忧、幸灾乐祸或是难以置信，死死地聚焦在了风暴的最中心——那个首当其冲，承受了绝大部分次声波冲击的青衫身影之上！
沈清言！
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形似乎连晃都未曾晃动一下。
然而，在众人眼中，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扭曲的力场中心，周身的空气都在剧烈地波动、震颤！那身朴素的青衫下摆，以一种违反重力常识的方式微微向上漂浮、抖动，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撕扯！
他能扛住吗？
这诡异的音波攻击，直接作用于内脏和神经，根本不是传统的护体罡气能够防御的！
他会不会像那些宾客一样，当场呕吐、晕厥，甚至……内脏破裂？
赵开山等守旧派众人，脸上终于露出了压抑已久的、混合着报复快感与狰狞的笑容！他们死死盯着沈清言，期待着下一秒就看到他痛苦倒地、丑态百出的场景！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杀招！任你道理讲得通天，在绝对诡异的力量面前，也要原形毕露！
侯小天惊得差点跳起来，却被苏晚一把按住。苏晚的手心也沁出了冷汗，她虽然对沈清言有信心，但这吕啸的攻击方式实在太过于诡异和防不胜防，她甚至已经暗中对手下发出了准备强行干预的信号！
吕啸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冰冷与自信。他甚至还有余力微微调整着次声波的频率和强度，如同一个熟练的调音师，试图找到最能摧毁对方意志与身体的那个“共振点”。在他想来，沈清言此刻必然是在苦苦支撑，或许下一秒，就会心神失守，气血逆冲，甚至脏腑受创，吐血倒地！
然而，处于风暴最中心的沈清言，感受却与外界所有人的想象截然不同。
在那蕴含着破坏性能量的次声波及体的瞬间，他意识海中的信力便已自发流转，形成了一层极其微薄却坚韧无比的精神屏障，将那直接作用于神经的干扰大部分隔绝在外。与此同时，他体内那被信力长期浸润、早已发生脱胎换骨般变化的五脏六腑与经脉骨骼，其稳固性与协调性远超常人，对于这种物理层面的共振，拥有着极强的天然抗性。
因此，那足以让普通人瞬间失去战斗力的次声波，落在他身上，除了引起衣衫的轻微波动和一丝微弱的麻痒感外，并未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他甚至还有闲暇，在意识中对太初评价了一句：“频率控制尚可，能量转化效率低下，对生命磁场理解粗浅。看来，这位吕先生所谓的‘科学异能’，还停留在相当原始的阶段。”
太初冷静回应：“目标攻击模式已记录。威胁等级：低。是否启动【万华镜】进行反制？”
沈清言心中淡然一笑：“不急。既然他们想见‘实效’，想看我如何‘以理服人’，那便……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
在外界看来，沈清言在经历了最初（他们想象中的）冲击后，竟然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预料中的痛苦、扭曲或是惊慌，甚至连一丝凝重都欠奉。
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带着些许怜悯和……嘲弄的弧度。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脸上自信笑容已经开始凝固的吕啸，轻轻地、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
“就这？”
图穷匕见的音波突袭，似乎并未能撼动那青衫分毫。而一场真正超越常人理解的力量展示，即将在这“聚英楼”上，以一种无比优雅而震撼的方式，悍然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