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进宫的时候天刚亮，袖口还沾着昨夜巷子里的灰。他没换衣服，也没洗脸，就这么直奔金銮殿。路上遇到几个同僚打招呼，他点头应付，脑子里却在过一遍要说的话。
早朝刚开始，礼部尚书陈崇文正念着科举筹备的事，声音平平地报着人数、场地、考题进度。林越听着听着，忽然从班列里走出来。
“陛下。”他开口，声音不大，但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女帝抬眼看他，“林卿有何事？”
林越没急着回答。他先低头整理了下官服，把那块被踩碎的采买司通行令残片摸了一下，确认还在袖袋里。然后才抬头，语气平稳地说：“臣要揭一件旧事。”
底下有人皱眉。周太傅手里的《祖宗成法大全》顿了一下。
“最近有人拦着不让改科举。”林越说，“打压实操考核，陷害查账的人，连我昨晚都被堵在巷子里差点砍死。这些事看着不相干，其实是一伙人在干。”
他停顿一下，扫了一圈人群，“他们怕什么？怕寒门出头，怕工匠有脑子，怕百姓识字。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考试不管出身只看本事，他们的位置就坐不住了。”
大殿里没人说话。
林越继续道：“这不是反对改革，这是想把国家拉回老样子。让官位世袭，让资源垄断，让人一辈子翻不了身。他们嘴上说着‘祖宗规矩’，其实是想保住自己的好处。”
周太傅猛地站起身，“你血口喷人！无凭无据，竟敢污蔑朝臣结党？”
“我没指名道姓。”林越看着他，“我说的是行为，不是人。谁做这些事，谁心里清楚。”
“荒唐！”另一名老臣也站起来，“你被人围堵就能断定幕后主使？这与市井谣言何异！”
林越笑了下。
他在心里默念：我都快被人杀了，你们还在讲证据格式？
念头刚起，胸口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紧接着，一道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真相大白，改革前行，势不可挡！”
大殿震了一下。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连女帝都停了笔，抬头看向殿顶。
林越自己也愣了半秒，随即明白过来——系统又把他那句气话翻译成了天音。
但他脸上不动声色，反而顺势拱手：“陛下，天音再降。若臣所言有虚，为何惊动天听？”
全场寂静。
周太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重重坐下，手扶着拐杖发抖。
女帝缓缓开口：“林卿所陈之事，确有迹可循。实操考核推行以来，已有三州试用，反馈极佳。工部裴侍郎呈报，水利测绘一项已筛选出二十七名可用之才，皆非士族出身。”
她顿了顿，“如此良才，若因门户之见弃之不用，才是对祖宗江山的辜负。”
这话一出，革新派官员立刻精神一振。
裴砚当场出列，双手捧着一本册子：“启禀陛下，《实操考录章程》已拟定完毕，涵盖水利、算学、农政三大类，附有评分细则与监考流程，请陛下御览。”
话音未落，门口又有内侍快步进来，递上一份卷宗。
“护国商卿沈知意特派专人送来商税核算案例题库，供新科举实务考试选用。”
女帝接过翻开看了几眼，嘴角微扬，“倒是齐全。”
她提笔批了两个字：准行。
然后合上卷宗，目光扫过群臣：“即日起，科举新增实务考核，各州依规执行。凡阻挠者，以妨贤罪论处。”
圣旨落地，满殿无声。
革新派那边开始低声议论，有人点头，有人笑，还有人偷偷看林越。守旧派则一个个低头不语，周太傅闭着眼，像睡着了。
林越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这一局赢了。不是因为他多聪明，而是因为太多人不想再卷了。他们受够了一辈子拼背景，受够了干活的不如喊口号的，受够了明明能做事却被卡在门槛外。
所以他一张嘴，天就响了。
不是他厉害，是他背后站着一群想喘口气的人。
散朝时，不少人从他身边走过都会放慢脚步。有人看他一眼，有人微微颔首，还有一个年轻官员差点撞到柱子——光顾着回头瞧他。
林越懒得理，径直往外走。
刚到宫门口，迎面碰上裴砚。
“你昨晚真够险的。”裴砚递来一个布包，“石灰粉我加了辣椒面，下次再遇埋伏，直接糊脸。”
林越接过，“你还记得给我留后路？”
“你不来上班，图纸没人签字。”裴砚咧嘴一笑，“项目卡住，我造不了炮舰。”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林越忽然问：“你说这些人为什么非要死守老规矩？”
“习惯呗。”裴砚耸肩，“以前他们说了算，现在轮到咱们，当然不爽。”
“可国家不是一家人的。”林越说。
“所以你得一直说。”裴砚拍拍他肩膀，“你说一句，天响一声。他们怕的不是你，是不知道下一句什么时候来。”
林越没接话。
他知道对方说得对。那些人不怕他这个人，怕的是他背后那种不确定性。他不需要证据，不需要人脉，只要心里一怒，天上就出声。这种事防不住，也堵不了。
走到宫墙拐角，他停下脚步。
阳光照在青砖地上，影子短短的。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小声嘀咕：“下次能不能别总用‘势不可挡’这个词？我都听腻了。”
话刚说完，眼前一闪。
系统界面浮现：
【检测到您对躺平有深刻理解】
林越翻了个白眼，伸手去关。
就在他指尖触到虚屏的瞬间，眼角余光扫到对面廊下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那人穿的是内务府杂役服，低着头，走得很快。但林越记得清楚——刚才朝会上，那个人不在场。
更奇怪的是，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像是半块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