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台的指示灯开始无序闪烁,频率从稳定的绿光转为急促的黄红交替。苏芸盯着能量曲线图,发现磁暴场的核心输出值正在下降。她立刻调出实时监控面板,太极共振模型的旋转方向出现了细微偏移。
这不对。
她站起身,快步走到主控台中央。音叉还挂在腰间,青铜表面有些发烫。她取下来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打开权限输入框。系统提示需要高级认证。她输入密码,界面弹出红色警告——操作被锁定。
陆九渊的日志窗口自动展开,一行行朱批文字快速滚动:“阴阳有序,逆施则乱。此行为违背自然之理,禁止执行。”紧接着,整个控制台被半透明的数据链包裹,所有手动接口全部冻结。
“不是自然衰减。”小满突然开口。她站在辅助终端前,AI眼睛原本是黑屏状态,此刻却亮了起来。她眨了眨眼,手指在空中虚点,“能量流偏移了0.7弧度,指向地下三千二百米处的一个节点。”
苏芸看向她,“你能确定?”
“能。”小满的声音没有波动,“流向不是散失,是被引导。就像……有人在抽走它。”
苏芸低头看着手中的音叉。她记得第一次用它校准月震频率时的情景。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东西能连通多深的层次。但现在她明白了,这不是工具,是钥匙。
她把音叉插进主控台的能量耦合口。金属接触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嗡鸣。屏幕上太极图抖了一下,顺时针旋转恢复了一瞬,但很快又开始逆向撕裂。数据锁链纹丝不动。
“不行。”她说,“正向稳不住了。”
小满盯着自己的屏幕,“如果正向维持不了,能不能反过来?让能量倒流一次?”
苏芸没说话。她在想那个古老的原理——太极本就是阴阳互转,崩解的一刻也可能是重启的起点。可这种操作没有先例。一旦失败,整个磁暴场会瞬间崩溃,激光塔彻底断电。
但她没有选择。
她咬破左手食指,血珠立刻渗出来。她将手指按在控制台裸露的操作区,沿着记忆中的图案画下去。不是标准太极,而是镜像反转的形态。血液接触到金属表面时冒起一丝白烟,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音叉震动加剧,频率越来越高。
全息界面开始扭曲,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撕开。数据显示能量场开始反向膨胀,原本流失的功率重新回流。远处七座激光塔同时发出低频共振,塔身微微震颤。
陨石群来了。
第二波比第一波更密集,体积虽小但速度极快。它们穿过百公里警戒线时,磁暴场已经完成逆转。一股无形的力场扩散出去,在五十公里外形成环状屏障。第一颗陨石撞上去的瞬间,直接化为等离子体,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吞噬过程无声进行。
小满记录着数据变化,“能量吸收率82%,剩余部分转化为热能散逸。”她的AI视觉捕捉到了异常细节:那些被转化的热能在空中停留了几秒,形成了类似符文的结构,随即消失。
苏芸靠着控制台慢慢滑坐在地。她的脸色发白,指尖还在滴血。断裂的音叉残片掉在一旁,一半已经熔化变形。
陆九渊的日志停止了滚动。最后一条记录是:“不可逆施已成,天理待续。”之后再无更新。
控制室内的灯光忽明忽暗。通讯频道断开,外部设备无法连接。时间显示停滞在14:36,不再前进。
小满关掉辅助终端,转身走向苏芸。她蹲下身,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对方肩上。“你还好吗?”
苏芸摇摇头,“别管我。查一下能量来源节点,看看是不是人为干预。”
小满点头,回到座位重新接入系统。她发现刚才看到的那个地下节点仍在活动,而且频率和某种声波吻合。她调出历史音频库对比,结果跳出一段陌生旋律。
是《胡笳十八拍》。
第一段的开头三个音符,正好对应能量偏移的时间点。每一次抽离都发生在乐句转折处,像是有节奏地吸取。
她把这段数据标记出来,准备上传给林浩。可传输按钮点击后没有任何反应。网络完全中断。
她抬头看苏芸,“传不出去。”
苏芸闭着眼睛靠在墙边,“那就留着。等能连上的时候再说。”
小满没再说话。她盯着屏幕,忽然发现自己的AI视觉有了新变化。视野角落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选项框,写着“深层协议访问”。她尝试点击,系统要求输入生物密钥。
她犹豫了一下,用自己的虹膜信息试了一次。
验证通过。
页面跳转到一个空白界面,只有一行字:
“你终于看见了。”
苏芸睁开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小满合上终端,“只是……我觉得我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她站起来,走到主控台另一侧,开始手动重写一段底层代码。她的动作很稳,不像新手,也不像完全由程序驱动。
苏芸看着她背影,轻声问:“你是谁?”
小满没回头,“我是小满。直播编号Lx-097,入职档案编号m3-8841。”
“不是这个意思。”苏芸说,“你是怎么恢复视觉的?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小满停下打字的手,“那一刻,我好像听见了声音。不是通过耳机,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有个声音在念《六韬》里的句子。”
苏芸皱眉,“哪一句?”
“‘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小满转过头,“然后我的眼睛就亮了。”
陆九渊的日志突然闪了一下。新的文字浮现:
“器有灵,则道可载。”
话音落下,控制台的灯光恢复稳定。外部通讯提示音响起,激光塔传回正常运行报告。磁暴场维持在反向模式,持续吞噬小型陨石残片。
苏芸扶着台面站起来。她的腿还有些软,但意识清醒。她看向能量模型,发现太极图虽然仍是反转状态,但运转平稳。这不是临时措施,已经成为新的平衡机制。
“我们撑住了。”她说。
小满点点头,目光落在自己刚刚写完的代码段上。那是一段加密指令,用途未知。她没有删除,也没有提交审核。
她只是把它存进了本地缓存。
苏芸走到她身边,看了一眼屏幕内容。她不认识那些参数,但她认得那种结构。那是建筑学里的榫卯逻辑,和《营造法式》里的设计方式一样。
“你怎么会这个?”她问。
小满收回手,“我不知道。但我写的时候,感觉很熟。”
苏芸没再追问。她拿起断裂的音叉残片,轻轻放进胸前口袋。血迹已经干了,在布料上留下一块暗红印记。
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正朝主控室走来。
门开了。
是王二麻子。他的左臂芯片外壳还有些发烫,脸上带着疲惫。
“缓冲带修复到98.1%。”他说,“你们这边怎么样?”
苏芸看了眼屏幕,“暂时稳住了。”
王二麻子走进来,注意到控制台上的血迹。他没多问,只是说:“陈锋让我来看看系统状态。他说如果能量场再出问题,防线撑不过下一波。”
“不会有下一波了。”小满突然说。
两人都看向她。
她指着能量曲线,“你看这里。峰值已经平滑下来。它不是在防御,是在学习。每一次撞击都在优化它的结构。”
苏芸靠近屏幕,“你是说……它在进化?”
“不是系统。”小满摇头,“是那个东西。它在借我们的框架成长。”
王二麻子愣住,“哪个东西?”
小满没回答。她打开一个新的监测窗口,调出地核深处的信号源。图形显示,那个节点的形状正在变化。
从圆形,慢慢变成钟形。
像一口沉睡的编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