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渡口,风急浪高。
吕布站在岸边高地上,赤兔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胸中的战意。他身后,三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旌旗在河风中猎猎作响。
“将军,探马来报,夏侯惇的先头部队已到百里外的修武城,预计明日便可抵达渡口。”张飞策马而来,丈八蛇矛斜指西方,“咱们是守渡口,还是……”
“守?”吕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吕布打仗,从来只攻不守。”
张飞眼睛一亮:“打过去?”
“不错。”吕布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夏侯惇从并州急行军而来,士卒疲惫。我军以逸待劳,正可半路截击。若能击溃夏侯惇,河内便固若金汤,甚至可威胁洛阳。”
“可是,”张飞挠挠头,“曹军虽疲,也有三万之众,与我军兵力相当。硬碰硬怕是……”
“谁说我要硬碰硬了?”吕布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翼德,你可知夏侯惇此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张飞想了想:“听说他勇猛善战,就是脾气暴躁了点。”
“岂止是暴躁。”吕布眼中闪着光,“当年他征讨徐州,因为部下叛乱,一气之下屠了三座城。此人刚愎自用,最受不得激将。咱们只需要……”
他压低声音,在张飞耳边说了几句。张飞听着听着,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嘿嘿笑起来:“妙啊!吕将军,你这计策够损的!”
吕布正色道:“兵者,诡道也。能赢就行,管他损不损。”
当下,吕布点齐一万骑兵,全部换上轻甲,只带三日干粮,由张飞率领,星夜出发。他自己则率两万步骑留守渡口,做出固守姿态。
修武城外三十里,夏侯惇大军正在扎营。
这位独眼将军确实如吕布所料,脾气暴躁得很。从并州一路南下,山路崎岖,行军艰苦,他憋了一肚子火。
“丞相也真是,早说刘备要反,就该先下手为强!”夏侯惇坐在大帐里,对着地图发牢骚,“现在好了,许都被围,河内丢了,还得老子千里迢迢来救火!”
副将小心翼翼道:“将军息怒。据探报,吕布已在黄河渡口集结重兵,看样子是要固守。咱们是不是先休整一日,等后续部队……”
“休整个屁!”夏侯惇一拍桌子,“兵贵神速!明日一早便进军,打吕布个措手不及!他吕布有三头六臂不成?老子打过的仗比他吃的饭还多!”
正说着,帐外传来喧哗声。
“怎么回事?!”夏侯惇怒道。
亲兵跑进来:“禀将军,抓到一个奸细,自称是吕布军的信使,要见将军!”
“带进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被推进来,虽然被绑着,却昂首挺胸,毫无惧色。
夏侯惇打量他:“你是吕布的人?”
“正是。”汉子朗声道,“我家将军命我送信给夏侯将军。”
“信呢?”
汉子从怀里掏出一封帛书,亲兵接过呈上。夏侯惇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信上写着:
“夏侯元让:闻将军率疲敝之师远来,特备薄酒相迎。若将军知难而退,可保全师而归;若执意来战,恐独眼变瞎眼矣。吕布拜上。”
“混账!”夏侯惇暴怒,一把将信撕得粉碎,“吕布小儿,安敢如此辱我!”
他冲到那信使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吕布现在何处?”
信使面无惧色:“我家将军正在渡口等着将军,说要与将军单挑,看看是谁先变成瞎子。”
这话简直是往火上浇油。夏侯惇当年征讨吕布时,被流矢射中左眼,从此成了“盲夏侯”,最恨人提这事。如今吕布旧事重提,还要跟他单挑比谁先瞎,这能忍?
“好!好!好!”夏侯惇气极反笑,“传令全军,即刻拔营,夜袭渡口!我要亲手宰了吕布这厮!”
“将军三思啊!”副将连忙劝阻,“敌军以逸待劳,我军疲惫,夜袭空中埋伏!”
“埋伏?”夏侯惇冷笑,“吕布要是有那脑子,当年也不会输给丞相!他这是在激我,想让我谨慎慢行,好给他时间加固防御。我偏不让他如意!今夜就攻,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得不说,夏侯惇这逻辑自成一体,竟有几分道理——如果对手不是吕布的话。
当下,曹军拔营起寨,趁着夜色向黄河渡口急进。士兵们疲惫不堪,但军令如山,只得咬牙跟上。
行至半夜,来到一处山谷。这里地势险要,两侧山崖陡峭,中间一条小道仅容三马并行。
“停!”夏侯惇毕竟久经战阵,到了此处也谨慎起来,“派斥候先探路!”
斥候去了半晌,回报:“将军,前方山谷未发现伏兵,但见地上有新鲜马蹄印,似乎有骑兵刚经过。”
夏侯惇思索片刻,冷笑道:“定是吕布的游骑。看来他果然在渡口等着我。全军加速通过山谷,天亮前务必赶到渡口!”
曹军加快速度,鱼贯进入山谷。夜色深沉,只有火把的光照亮前路。
就在前军通过一半时,异变陡生!
两侧山崖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喊杀声震天响起。滚木礌石如雨点般落下,箭矢从黑暗中射来,曹军顿时大乱。
“中计了!撤!快撤!”夏侯惇大惊,但山谷狭窄,队伍进退不得。
更糟糕的是,谷口已被堵死。张飞率一千精骑截断退路,丈八蛇矛在火光中闪着寒光。
“夏侯惇!燕人张翼德在此等候多时了!”
夏侯惇知道今日难以善了,咬牙道:“弟兄们,随我杀出去!”
他挺枪直取张飞。两人战在一起,枪矛相交,火星四溅。夏侯惇虽勇,但连日奔波,体力不支;张飞却是以逸待劳,越战越勇。
战了二十余合,夏侯惇渐渐不支。这时,又听身后传来震天喊杀声——吕布亲率大军从山谷另一头杀入!
“吕布来了!”
曹军本就混乱,见吕布杀到,更是魂飞魄散。有人丢下兵器投降,有人四散奔逃,场面完全失控。
夏侯惇见大势已去,虚晃一枪拔马便走。张飞哪里肯放,拍马紧追。
“夏侯惇休走!”
两人一追一逃,冲出山谷。夏侯惇的亲兵拼死断后,才护着他逃出生天。清点残兵,三万大军只剩不到八千,辎重粮草尽失。
“吕布……张飞……我与你们誓不两立!”夏侯惇独眼赤红,咬牙切齿。
副将劝道:“将军,如今兵败,不如暂退修武,收拢残兵,再图后计。”
夏侯惇虽然愤怒,但还没失去理智。他知道再打下去只会全军覆没,只得长叹一声:“撤!”
而山谷中,战斗已经结束。
吕布策马巡视战场,见曹军尸横遍野,降卒跪了一地,脸上却无喜色。
张飞兴冲冲地跑来:“吕将军,这一仗打得痛快!夏侯惇那厮逃了,要不要追?”
“不必。”吕布摇头,“穷寇莫追。况且,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啥目的?”
“震慑。”吕布望着西方,“这一战,要让洛阳的守军知道,我吕布来了。要让曹操知道,他的援军救不了许都。要让天下人知道,这黄河两岸,现在谁说了算。”
张飞挠挠头:“那接下来干啥?”
“整顿兵马,接收降卒,巩固河内。”吕布眼中闪着精光,“然后,渡河。”
“渡河?”张飞眼睛一亮,“打洛阳?”
“不,不打洛阳。”吕布笑了,“洛阳是空城,打下来容易守住难。咱们渡河之后,沿河南下,威胁许都侧翼。这样中路刘使君的压力就小了。”
张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是吕将军想得长远!”
当下,吕布一边收编降卒,一边派人向刘备报捷。这一战歼灭曹军两万余,俘获近万,缴获粮草军械无数。更重要的是,夏侯惇败退,短期内无力再战,西路威胁彻底解除。
消息传到洛阳,果然引起震动。
洛阳守将曹真(此时尚年轻,但已显露出才能)急忙加固城防,同时连发三道急报向曹操求援。他甚至建议放弃洛阳,收缩兵力保卫许都。
消息传到许都,荀彧面色凝重。他原本指望夏侯惇能牵制吕布,如今西路援军败退,许都真正成了孤城。
消息传到邺城,曹操气得摔了杯子。
“夏侯元让误我!”
程昱劝道:“丞相息怒,胜败乃兵家常事。当务之急是催促曹仁加速进军,同时加紧联络关中马腾、韩遂。”
曹操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说得对。传令曹仁,不惜一切代价,五日内必须赶到许都!再派使者去关中,告诉马腾,只要他出兵,我表奏他为王,世袭罔替!”
“诺!”
消息传到刘备军中,则是另一番景象。
“好!奉先这一仗打得好!”刘备拍案而起,满面喜色,“夏侯惇一败,西路无忧矣!”
曹豹也笑道:“吕将军果然名不虚传。现在咱们可以全力攻打许都,不必担心侧翼了。”
陈登提醒:“不过,曹操定会催促曹仁加速进军。咱们必须在曹仁赶到前,至少攻破许都外城。”
刘备点头:“传令全军,明日开始,昼夜不停,轮番攻城!务必在五日内破城!”
许都攻防战,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而黄河渡口,吕布站在新建的浮桥前,望着对岸的中原大地。
“翼德,你说这天下,最终会是谁的?”他突然问。
张飞一愣,随即咧嘴笑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俺大哥的!”
吕布笑了,没再说话。他翻身上马,赤兔马人立而起,嘶鸣声响彻河岸。
“渡河!”
三万大军踏着浮桥,渡过黄河,踏上了中原的土地。从这一刻起,战局真正进入了白热化。
曹操的三路防御,已被突破一路。剩下的两路,还能撑多久?
天下这盘棋,胜负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