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踏足星陨古道,那股熟悉的苍茫、死寂与星辰尘埃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初生之土残留的些许生机暖意彻底冲刷干净。脚下流淌的星辉依旧,却仿佛比记忆中更加黯淡、冰冷。两侧吞噬一切的虚无黑暗,无声地提醒着他们,这片亘古的通道,从未真正安全过。
慕容嫣寻了一处相对稳固的星骸平台,立刻盘膝坐下,全力运转摇光星力。初生之土的生机虽治愈了她部分伤势,但接连对抗元婴、燃烧本源的损耗,非一时能够恢复。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坚毅,星钥悬浮在她身前,汲取着古道中稀薄却精纯的星辰之力,缓缓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神魂。
司马彦的状况则更为棘手。他的星辰战魂之体本就介于虚实之间,先前为抵挡元婴攻击几乎彻底溃散,此刻虽被生机稳住,却依旧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他无法像慕容嫣那般直接吸收星力,只能凭借破军战魂本源,一点点汲取古道中那微弱的、与他同源的征战杀伐意念,过程缓慢而痛苦。暗红银辉的魂体蜷缩在平台角落,如同受伤的孤狼,默默舔舐伤口。
南宫廷并未立刻调息。他静立平台边缘,混沌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以自身为中心,向着古道前后蔓延开去。突破至金丹圆满,初步衍化混沌之道后,他的感知范围与精度都有了质的飞跃。百里、千里、万里……古道之上能量的细微流动,空间的隐秘褶皱,乃至一些潜藏在黑暗中的、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生命或恶意波动,都如同掌上观纹,清晰映照在他的心湖之中。
他在探查,也在警戒。
裂魂大修败退,但幽冥蚀界的追猎绝不会停止。那张由“织网者”编织的无形大网,或许早已在通往“天枢残垣”的路径上,布下了新的杀局。他必须确保,在他们最虚弱的这段恢复期,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同时,他也在仔细感应着混沌星核深处的那道冰冷印记,以及那枚安静悬浮的“断键”。突破之后,他对这两者的感应似乎更加清晰了。印记如同一个隐晦的坐标,持续散发着被锁定的信号,而“断键”则像是一颗沉睡的心脏,内里蕴含着足以颠覆一切的恐怖力量,却也潜藏着将他自身拖入永恒虚无的致命诱惑。青蘅所赠的“生命源种”散发着温和的绿光,如同一个忠诚的卫士,萦绕在星核旁,微妙地平衡着那股令人心悸的寂灭意蕴。
暂时没有发现大规模的幽冥力量集结,也没有感知到元婴级别的气息窥视。但这并未让南宫廷放松,反而更加警惕。“织网者”的手段,绝不会如此简单直白。
他收回部分感知,目光落在掌心那枚已然化为凡石的微光聚落星核上。星核冰凉,再无丝毫灵性,但它代表的那个村落,那些淳朴的遗民,以及星痕族长最后的嘱托,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这份血债,他日必以幽冥之血偿还。
他走向慕容嫣和司马彦,伸出双手,掌心分别按在慕容嫣的后背与司马彦虚幻的魂体之上。
“凝神,放松。”
精纯的混沌之气,如同温润的溪流,缓缓渡入二人体内。这并非单纯的能量灌输,而是蕴含着南宫廷对混沌衍化之妙的理解。渡入慕容嫣体内的气息,偏重于“生”之侧面,带着滋养与修复的意蕴,加速她摇光星力的运转与伤势的愈合;渡入司马彦魂体的,则偏重于一种奇特的“存在”稳固之力,帮助他凝聚近乎溃散的战魂本源,抵御古道死寂之气的侵蚀。
慕容嫣只觉得一股远比摇光星力更加本源、更加包容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所过之处,受损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拓宽,神魂的刺痛也迅速平息。她心中震撼,南宫师兄的力量,已然达到了一个她难以理解的层次。
司马彦则感觉那即将离散的战魂,被一股无形却坚韧的力量强行聚拢、稳固,破军本源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竟然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壮大,虽然速度极慢,却远胜他自己汲取那微薄征战意念的效果。他闷哼一声,不再抗拒,全力配合。
约莫一个时辰后,慕容嫣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许红润,气息平稳下来,虽未完全恢复,但已无大碍。司马彦的战魂也凝实了不少,暗红银辉重新稳定地散发出来,虽然距离恢复战力还有差距,但至少摆脱了溃散的危险。
“多谢南宫师兄(冰块脸)!”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眼中充满了感激。
南宫廷微微颔首,收回手掌。助他们疗伤,对他而言消耗不大,混沌之力的妙用远不止于此。
“我们需要尽快赶往天枢残垣。”南宫廷摊开手掌,那枚凡石星核与青蘅留下的坐标信息在心神中交汇,“根据星核最后的共鸣与青蘅的信息,天枢残垣位于古道‘北辰’象限的深处,距离极其遥远,即便全速赶路,恐怕也需数月之久。”
他看向二人:“此行路途漫长,凶险未知。我们需做好万全准备。嫣儿,你的星钥可能感应到更安全的路径或潜在的危险节点?彦,你的战魂恢复期间,需尽快熟悉古道环境,你的破军之力对幽冥生物有克制之效,乃是重要战力。”
慕容嫣立刻点头,手持星钥,闭目感应。星钥作为方舟信物,对古道能量流向和星辰节点有着独特的感知。片刻后,她指向古道左侧一条相对狭窄、星光略显黯淡的支路:“这条路径能量流动更为平缓,似乎绕开了几处标注在星图上的能量乱流区,或许更为安全,但……感觉有些过于‘安静’了。”
司马彦咧嘴一笑,战意隐现:“放心,只要老子魂体不散,谁来咬谁!这古道的气息,倒是挺合老子胃口!”
南宫廷沉吟片刻,选择了慕容嫣指出的那条“安静”路径。有时候,看似危险的地方未必真险,而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可能暗藏漩涡。
三人不再停留,化作三道流光,投入那条略显偏僻的古道支路。
起初一段路程,确实如慕容嫣所感应的那般,平静得有些诡异。除了脚下永恒的星辉和两侧的虚无,几乎感受不到任何能量波动,连常见的、在古道边缘游弋的低阶星兽或虚空生物都踪迹全无。只有一些冰冷的、不知漂浮了多少万年的星尘,如同灰色的雪花,无声地掠过。
司马彦有些不耐烦地嘟囔:“这鬼地方,也太安静了,连个练手的杂毛都没有。”
慕容嫣却秀眉微蹙,手中的星钥光芒流转,低声道:“南宫师兄,我感觉不太对劲。这里的星辰之力……似乎在缓慢地……流失?流向某个方向?”
南宫廷早已察觉异常。他的混沌感知比星钥更加敏锐,他能“看”到,这片区域的星辰之力,并非自然逸散,而是被一种极其隐晦、几乎与虚空背景融为一体的无形力场,如同细密的蛛网,一点点地抽取、汇聚,流向道路前方某个未知的所在。
这种手段,阴损而高效,绝非自然形成。
“小心,有埋伏。”南宫廷声音平静,却让慕容嫣和司马彦瞬间绷紧了神经。“对方很擅长隐匿和布置,这力场并非杀阵,更像是一个……‘诱饵’或者说‘过滤器’。”
他的目光穿透重重星尘,望向力场汇聚的源头。在那里,空间的色彩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深邃、黯淡一些。
“跟紧我,不要轻易动用大规模法术。”南宫廷周身混沌领域自然扩张,将三人气息与能量波动完美内敛,如同三颗融入背景的尘埃,继续向前飞去。
越是靠近那力场源头,星辰之力流失的感觉就越发明显。四周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如同水晶簇般的结构,但它们并非自然生长,而是由被抽取、压缩的星辰之力强行凝聚而成,散发着不稳定且冰冷的气息。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这种扭曲星力水晶构成的“丛林”后,眼前的景象让三人瞳孔微缩。
古道在这里到了一个尽头,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破碎星辰强行挤压、拼接而成的……巢穴!巢穴的入口,如同一个巨大的、不断收缩蠕动的口器,那些被抽取而来的星辰之力,正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被吸入其中!
而在巢穴周围,悬浮着数十只形态诡异的生物。它们通体呈半透明的幽蓝色,仿佛由凝固的星力与某种扭曲的灵魂碎片糅合而成,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飘带,时而如多头怪蛇,散发着冰冷、混乱且充满饥饿感的气息。它们的能量层级不高,大多在筑基到金丹初期徘徊,但数量众多,而且其气息与那抽取星力的巢穴浑然一体!
“是‘噬星幽魂’!”慕容嫣认出了这种古籍中记载的、生于星辰坟场、以掠夺星力与灵魂碎片为食的诡异存在,“它们通常不会离开能量富集区太远,更不会如此有组织地布下这种力场……除非……”
“除非被人操控了。”南宫廷接过了她的话,目光冰冷地看向巢穴深处。在他的混沌感知中,那里蛰伏着一道更加隐晦、更加阴冷的气息,其能量层级达到了金丹后期,而且其灵魂波动,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幽冥死寂味道,虽然经过了伪装,但瞒不过他的感知。
是幽冥蚀界的手笔!他们竟能操控古道上本土的诡异生物,布下这等陷阱!是为了消耗他们的力量?还是为了……捕捉活体,研究混沌之力的奥秘?
“看来,‘织网者’给我们准备的小礼物,已经到了。”南宫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而巢穴深处那道隐晦气息,似乎也察觉到了猎物的到来,发出了无声的尖啸。
围绕巢穴的数十只噬星幽魂,那混乱的、如同无数星辰碎片组成的眼眸,瞬间齐刷刷地锁定了三人,散发出贪婪而暴戾的意念波动!
(第一百二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