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站在石头上,腿还在抖。她听见远处传来锣响,知道东线也赢了。人群喊她的名字,声音一阵阵涌过来,像是要把她抬起来。
她没动。
锅铲插在脚边,土里还带着温热。她低头看了眼掌心的碎片,它不再震动,安静得像块普通铜片。可她知道,事情没完。
大长老走到她身后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背影。那身鎏金战甲碎了一半,右臂垂着,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你该休息了。”他说。
“我还撑得住。”她回了一句,声音有点哑,“刚才那黑袍人不是一个人来的。”
大长老皱眉:“什么意思?”
“他在等接应。”姜小葵转过身,把碎片贴在胸口,“我砍断的是尾巴,不是头。”
她说完就往山下走。每一步都踩得慢,但稳。地上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
联盟将领迎上来,抱拳想汇报战果。她摆手打断:“别报伤亡数字,我现在听不进去。”
那人愣住。
“去调三百人,分成三队。”她指着战场边缘几处塌陷的坑洞,“从那里开始挖,往地下找。我要知道有没有密道。”
“圣女,咱们刚赢,将士们需要休整……”
“他们要是现在睡过去,明天就得接着打。”她盯着对方,“你想再杀一遍已经死过的人吗?”
将领咽了口唾沫,点头退下。
姜小葵带着天机阁弟子走到第一个坑口。她蹲下,伸手探进裂缝。掌心的碎片忽然发烫。
“有东西。”她说。
弟子们立刻动手清理碎石。半个时辰后,一道石门露出来,上面刻着扭曲符纹,颜色发紫,像是用血画的。
“阴蚀阵。”一名弟子认出来,“这门一开,沾着的人都会慢慢疯掉。”
姜小葵没说话,直接把手按在门上。金光从她手腕蔓延出去,顺着符纹爬了一圈。那些紫色线条像是活物般扭动了一下,然后褪成灰白。
石门轰然倒下。
里面是条斜坡通道,两边墙上嵌着灯盏,油还没烧完,冒着黑烟。空气里有股味道,像是铁锈混着腐草。
队伍一路往下,发现好几间密室。第一间堆满了毒药瓶,标签写着“迷心散”“断魂膏”,都是禁品。第二间关过俘虏,地上锁链还在,旁边有啃过的骨头。
姜小葵让人一把火烧了这两间。
第三间门口立着棺材。黑木做的,四角钉着铜环,正中间贴着张黄符,墨迹新鲜。
“别碰!”她喝住要上前查看的弟子。
她绕着走了一圈,碎片在掌心跳得厉害。突然,她抽出锅铲,朝着棺盖边缘轻轻一撬。
“咔。”
一声轻响,符纸裂开一道缝。
里面的棺材板猛地往上顶了一下,又落回去。
“噬魂傀儡。”她退后两步,“还没激活,但有人设了机关,只要移动就会炸。”
“那怎么办?”
“让它自己废掉。”她盘膝坐下,把碎片放在膝盖上,闭眼凝神。
金光从她指尖流出,沿着地面爬向棺材。每靠近一分,那棺材就抖一下。等到金光缠上铜环时,里面传出指甲抓木头的声音。
她咬牙,继续输送灵力。
锅铲横放在身前,铲面朝上。她伸手一抹,荒诞仙气顺着经脉涌出,全灌进铲子里。铲身嗡鸣一声,冒出一股青烟,形状像个小孩的脸,眨了眨眼,散了。
棺材不动了。
她睁开眼,走过去掀开盖子。里面是个干瘪尸体,胸口插着一根铁钉,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她扯下面具,认出这张脸——黑风寨七当家,三年前就被通缉的逃犯。
“藏这么深,还以为能复活?”她冷笑,“可惜没人来收尸。”
她下令把整具尸体连棺一起烧成灰。
最后一间密室最小,只有两张桌子。桌上放着玉简、竹册,墙角还有个铁箱。
她翻了翻竹册,全是联络记录:某月某日送毒药到西岭镖局,某夜接头人在断崖茶铺。名单上好几个名字她都听过,是附近小门派的管事。
最让她皱眉的是那卷玉简。读完之后,她手指收紧,差点捏碎。
“怎么了?”大长老不知何时进来的。
“这里面记着黑风寨和三个宗门高层的交易。”她低声说,“买情报,卖俘虏,连阵法漏洞都标了价。”
大长老脸色变了:“这种东西不能留。”
“也不能毁。”她摇头,“得有人看,但不能多看。”她把玉简递过去,“你拿去,只准天机阁三位元老一起打开。谁泄露一字,按叛门处置。”
大长老接过,慎重收好。
她转身走出密室,对守在外面的弟子说:“把这些房间全炸了,填平入口。以后这里种树,不许人靠近。”
回到地面时,太阳已经偏西。
各宗门首领陆续赶到。有人主张立刻瓜分黑风寨地盘,有人要求重罚曾勾结敌人的村庄。吵得不可开交。
姜小葵爬上一处残墙,举起锅铲敲了三下。
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停了嘴。
“十七个村子没了。”她说,“三千多人没家可归。九条灵脉被挖空,三年内种不出灵药。”
没人接话。
“我们打赢了,可老百姓不知道什么叫胜利。”她扫视众人,“他们只知道房子烧了,亲人死了,明天吃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掌门冷笑:“那你打算怎么办?施舍粮食?”
“成立共治委员会。”她答得干脆,“三年内,所有受损地区由联盟共同管理。资源平摊,驻军轮换,医疗队优先救人。”
“凭什么听你的?”
“凭我刚杀了你们没人敢碰的黑袍人。”她盯着那人,“你要不信,现在可以试试单挑。”
全场静了几息。
最后是北玄门主点头:“我同意。”
接着南岭剑派也表态支持。其他门派见状,陆续答应。
会议结束时天快黑了。
姜小葵坐在营地边上,手里拿着一张地图,是她亲手画的重建区域划分图。锅铲放在腿上,她用布一点点擦干净铲面。
大长老走过来,递上一碗热汤。
“喝点吧。”
她摇摇头:“待会还要巡夜。”
“你已经站了整整一天。”
“我知道。”她抬头看了眼星空,“但我更知道,今晚要是松手,明天就得再流一次血。”
大长老没再说什么,默默站在旁边。
风吹过来,带着焦土味。远处伤员还在呻吟,士兵们搬着尸体走过。
她忽然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数了数里面剩下的豆子。
三粒。
她挑了一粒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去。
然后把地图折好,塞进衣襟。
锅铲被她握紧,指节泛白。
营地外,一只乌鸦扑棱着飞过,落在烧塌的旗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