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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三年秋,长白山脚下的靠山屯被连绵的秋雨泡了半个月。这天后半夜,陈山裹着狼皮褥子刚眯着,就被一阵“咚咚”的声响惊醒。不是雨点砸在土房顶上的“噼里啪啦”,是更沉、更密的动静,从后山的白桦林里往屯子里渗。

陈山坐起身,摸过炕边的猎枪——这杆老洋炮跟着他打了三年野猪,枪托上的包浆亮得能照见人影。他扒着窗棂往外看,院里的泥地积着水,倒映着天上的乌云,黑沉沉的像块破布。那声音越来越近,是马蹄声,不是一匹两匹,是黑压压一片,蹄子砸在湿泥地上,震得窗纸都微微发颤。

“又闹响马坟了?”陈山皱着眉。自打他记事起,后山那片乱葬岗就不太平。老人们说,那是清朝末年“鬼辫张”的埋骨地。鬼辫张是流窜到关外的响马头子,手下有百十来号人,专抢过往商队,后来被官府围剿,临死前把抢来的金银和兄弟们的尸首埋在一块儿,还下了诅咒。每逢阴雨天,就有马蹄声、刀剑碰撞声从坟地飘出来,说是鬼辫张带着阴兵在“跑马练兵”。

屯子里静得怕人,连狗都不敢叫。陈山听见隔壁王大膀子家的窗户“吱呀”响了一声,又赶紧关上——没人敢在这时候露头。马蹄声裹着风,从后山绕着屯子转了一圈,才慢慢淡下去。陈山摸出烟袋,刚要点火,就听见院门外有人喊:“陈山!陈山在家没?”

是村正家的小子狗剩,声音发颤。陈山披上棉袄开了门,见狗剩手里拎着个马灯,脸白得像纸:“不好了……赵老蔫不见了!”

赵老蔫是屯子里的光棍汉,五十来岁,平时靠帮人看林子混口饭吃。昨天傍晚还有人见他在村口的小酒馆喝闷酒,说要去后山挖点“好东西”,当时没人当回事——谁都知道响马坟的忌讳,也就赵老蔫穷疯了,敢打那主意。

陈山跟着狗剩往赵老蔫家跑,土路上的泥没到脚踝。赵老蔫的土房没锁,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炕上的被子掀着,地上扔着个破麻袋,里面空空的,墙角还摆着把锈迹斑斑的铁锹。“这老东西,真去后山作妖了?”陈山蹲下身,摸了摸铁锹上的泥,还是湿的。

老村正赶来的时候,屯子里已经聚了不少人。老头拄着枣木拐杖,脸绷得像块铁板:“都别吵!分几拨人,顺着后山的路找,天亮前必须把人带回来!”陈山领了一拨人,带着猎枪和马灯往后山走。秋雨还在下,白桦林里的叶子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响,像有人在背后跟着。

马灯的光在林子里晃,照见地上的泥脚印——是赵老蔫的,尺码对得上,一直往响马坟的方向去。快到坟地的时候,陈山突然停住脚,示意大伙别出声。前面的坟包乱七八糟,有的塌了半边,露出里面的棺木碎片。马灯照过去,只见一个坟包前的泥土被挖开了,铁锹扔在一边,却没见赵老蔫的人影。

“老蔫!赵老蔫!”有人喊了一声,声音在林子里飘着,没回音。陈山往前走了两步,突然闻到一股味——不是泥土的腥气,是铁锈味,还带着点淡淡的血味。他用马灯照了照挖开的土坑,里面空空的,只有几根断了的草根。“不对劲,撤!”陈山心里发毛,他打猎这么多年,从没在山里有过这种感觉,像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回到屯子,天已经亮了。赵老蔫还是没找着,老村正坐在自家门槛上,抽着烟,眉头皱成了疙瘩:“我说过多少回,别去后山碰那坟,你们就是不听!”没人说话,屯子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

就这样过了三天,赵老蔫还是没消息。大伙都以为他要么跑了,要么就死在山里了。可第四天早上,有人在村口的老榆树下发现了他。

当时陈山正在院里擦猎枪,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跑出去一看,只见一群人围着老榆树下,议论纷纷。他挤进去,看见赵老蔫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全是泥,棉袄上还沾着不少土块,像是从坟里爬出来的。

“老蔫!你咋在这儿?”有人问。赵老蔫没反应,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空地,嘴里念念有词。陈山凑过去听,只听见他反复说着:“金豆子……好多金豆子……马……马追上来了……别抓我……”

他身上的味很重,土腥味里混着铁锈味,还有点说不上来的腥气。有人想把他扶起来,刚一碰他的胳膊,赵老蔫突然尖叫起来,像被烫着似的,使劲往后缩:“别碰我!辫子!辫子要缠我!”

老村正赶来了,看了看赵老蔫的样子,叹了口气:“先把他抬回我家,找个大夫看看。”几个后生把赵老蔫抬起来,他一路上还在念叨“金豆子”和“马”,眼神里满是恐惧,像是见了什么吓破胆的东西。

大夫来了,号了号脉,摇了摇头:“他这不是病,是吓着了,魂儿好像丢了一半。我开两副安神的药,能不能好,看他自己的造化。”

可赵老蔫没撑过两天。第六天晚上,又下起了秋雨,屯子里又传来了马蹄声,比上次更清楚,更近。半夜的时候,村正家传来了哭声——赵老蔫没了。

陈山赶到村正家的时候,赵老蔫躺在炕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房梁,手指扭曲着,指向窗外后山的方向。他的脸还是白的,嘴角却有点发青,像是被活活吓死的。谁也不知道他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后山回到村口的。

赵老蔫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就在第七天早上。老村正站在坟前,看着屯子里的人,声音沙哑:“大伙都记着,赵老蔫就是例子!后山的响马坟,那是碰不得的!谁要是敢再打那主意,就是找死!”

可有的人,就是记不住教训。

赵老蔫死后没几天,屯子里来了个外乡人。那人穿得挺体面,长袍马褂,手里拎着个皮箱,自称“钱串子”,说是来收山货的。可他白天不怎么出门,晚上就串东家走西家,跟人打听响马坟的事。

陈山第一次见钱串子,是在村口的小酒馆。当时钱串子正跟王大膀子、李算盘喝酒,声音压得很低,手里拿着一张黄纸,像是地图。陈山凑过去,听见钱串子说:“我这张图,是当年跟鬼辫张混过的老兄弟给的,上面标着宝藏的位置。那里面可不是小数目,金银珠宝,随便拿点出来,一辈子都不愁吃穿。”

王大膀子是个莽撞人,家里穷得叮当响,一听这话就动了心:“钱爷,你说的是真的?那坟里真有宝藏?”

钱串子笑了笑,喝了口酒:“我还能骗你们?不过这活得人多,我一个人干不了。只要你们肯出力,挖出来的东西,咱们平分。”

李算盘精于算计,皱着眉问:“可赵老蔫……还有那诅咒……”

“嗨,什么诅咒?”钱串子摆了摆手,“赵老蔫那是自己胆小,吓着了。再说了,那都是老辈人编的瞎话,就是怕别人抢宝藏。咱们这么多人,手里有家伙,还怕什么?”

陈山在一边听着,忍不住插了句嘴:“钱老板,后山的响马坟可不是闹着玩的。老辈人的话,不能不听。”

钱串子看了陈山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就是那个猎户陈山?我听说你胆子大,枪法准。要是你能跟我们一起去,到时候分你的份,多给一成。”

“我不去。”陈山摇了摇头,“我劝你们也别去,那不是宝藏,是祸根。”

王大膀子哼了一声:“陈山,你就是胆小!有宝藏不拿,你傻啊?”

陈山没再说话,转身走了。他知道,人一旦被贪婪冲昏了头,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果然,没过几天,屯子里就传开了,王大膀子、李算盘还有几个后生,跟钱串子凑到了一起,准备去挖响马坟。老村正去拦他们,被王大膀子推了个趔趄:“村正,你别挡着我们发财!要是挖着宝藏,屯子里大伙都有份!”

老村正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这是作妖啊!会遭天谴的!”

可没人听他的。第八天早上,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王大膀子带着几个人,背着铁锹、镐头,跟着钱串子往后山走。陈山站在自家院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摸了摸猎枪,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他怕出事,就算拦不住,能救一个是一个。

王大膀子一伙人走到响马坟,选了个最大的坟包,开始挖。钱串子站在一边,手里拿着那张藏宝图,指挥着:“往左边点,再挖深点,应该就在这下面。”

铁锹挖进泥土里,发出“噗嗤”的声响。天越来越暗,乌云压得很低,像是要塌下来似的。陈山躲在不远处的白桦树后面,盯着他们。突然,他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风里好像夹杂着什么,像是有人在喘气,就在耳边。

他抬头看了看,林子里静得可怕,连鸟叫都没有。再看王大膀子他们,好像没听见,还在埋头挖。

“当!”一声脆响,李算盘的铁锹撞到了硬东西。“挖到了!挖到了!”李算盘兴奋地喊起来,赶紧扒开泥土。可挖出来的不是金银,是半截生了锈的断箭,箭镞上还沾着黑褐色的东西,凑近一闻,是陈年的血腥味。

“怎么是这玩意儿?”王大膀子皱了皱眉,有点泄气。

钱串子赶紧说:“别急,这说明快到了!鬼辫张当年打仗,箭肯定多,宝藏就在下面。接着挖!”

大伙又接着挖。挖着挖着,李算盘突然“哎呀”叫了一声,手里的铁锹掉在地上。“咋地了?”王大膀子问。

李算盘指着泥土里,脸色发白:“辫……辫子……”

大伙凑过去一看,只见泥土里露着一缕黑色的长辫,编得很粗,上面还串着几枚铜钱,已经生了锈。那辫子像是刚埋进去没多久,还带着点韧性,风一吹,轻轻动了动,像活的一样。

“这……这是鬼辫张的辫子?”有人小声问,声音发颤。

钱串子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别慌!就是根破辫子,有什么好怕的?接着挖!”

可没人敢动了。就在这时候,天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完全遮住了太阳,林子里黑得像晚上。风也大了起来,“呜呜”地叫着,像是鬼哭。陈山躲在树后,心里发毛——他听见了,马蹄声又响了,从坟地深处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

“马……马蹄声!”有人喊了一声,声音都变调了。

王大膀子也听见了,他掏出腰间的土枪,紧张地看着四周:“谁?谁在那儿?出来!”

没人回答,只有马蹄声越来越近,像是就在他们身边绕圈。突然,李算盘指着树林子,尖叫起来:“人!有人!穿黑甲的人!”

大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只见树影里真有个高大的人影,穿着清朝的黑甲胄,后脑勺拖着一挂黑辫子,风一吹,辫子飘了起来。那人影一动不动,就站在那儿,盯着他们。

“开枪!开枪打他!”王大膀子喊着,举起土枪就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子弹打在树上,溅起一片木屑。可那黑影还是一动不动,像是没 hit到。

就在这时候,坟坑突然“轰隆”一声塌陷了,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里面冲出一股冰冷的阴风,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铁锈味,直往人脸上扑。陈山在树后,都能感觉到那股寒气,像是冰碴子刮在脸上。

“跑!快跑!”有人喊了一声,转身就想跑。可刚跑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摔在地上。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只枯瘦的手从泥土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那手上还戴着一枚生锈的铜钱——正是从辫子上掉下来的那种。

“救命!救命啊!”那人尖叫着,使劲想甩开那只手,可那手抓得死死的,慢慢把他往洞口拖。

李算盘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可没跑几步,就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突然停住了,脸涨得通红,舌头伸了出来。他用手抓着脖子,像是想把什么东西扯下来,可越抓越紧,最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没了气,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洞口的方向。

王大膀子吓坏了,举起土枪,胡乱开枪。“砰!砰!”两声,子弹没打到黑影,反而打在了旁边的一个后生身上。那后生“啊”了一声,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别打了!别打了!”钱串子哭喊着,转身就往屯子跑,可没跑几步,就被地上的树根绊倒了,摔进了一个小土坑。他想爬起来,可土坑里突然冒出一股黑烟,裹住了他。钱串子的惨叫声从黑烟里传出来,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音。黑烟散了,土坑里空空的,只剩下他的长袍一角。

陈山在树后,看得心惊胆战。他看见洞口里,慢慢爬出来几个黑影,都是穿着黑甲胄,拖着黑辫子,手里拿着生锈的刀剑。他们围着坟坑,像是在转圈,马蹄声就是从他们脚下传来的——不是真的马,是他们的脚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像马蹄声。

剩下的两个人,吓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往屯子跑。陈山赶紧跟上去,他怕那些黑影追上来。跑回屯子,那两个人直接冲进了自家屋,关上门,再也不敢出来。陈山站在屯子口,回头看了看后山,马蹄声还在响,像是在庆祝什么。

当天晚上,那两个跑回来的人就疯了。一个坐在院子里,反复说着“辫子缠我”,另一个则对着墙,不停磕头,嘴里念叨着“饶了我”。老村正看着他们,叹了口气:“这就是诅咒啊……他们的魂,被拉走了。”

陈山知道,这事没完。如果不解决,屯子里还会有人出事。他去找老村正,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老村正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屯子西头的张老太太,是萨满的遗孀,她可能知道点什么。”

陈山赶紧去了张老太太家。张老太太已经八十多岁了,眼睛不好,耳朵也有点背,但精神头还不错。听陈山说了事情的经过,老太太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那鬼辫张,不是一般的响马。他当年是白莲教的人,会‘拘魂阵’。他死的时候,把自己的辫子割了,和兄弟们的骨头混在一块儿埋了,那辫子就是阵眼。谁动他的坟,谁的魂就会被阵眼拘住,变成他的阴兵,永世不得超生。那所谓的宝藏,就是个诱饵,引着人去送死,好壮大他的阴兵队伍。”

陈山心里一沉:“那有没有办法,能平息这事?”

张老太太想了想,说:“有是有,不过得冒风险。鬼辫张生前最看重他的辫子,还有他那匹黑马。你要是能找到他的旧物,在坟前祭拜,跟他说清楚,不是故意惊扰,或许能让他收手。不过,这得在阴兵最活跃的时候去——就是电闪雷鸣的晚上,那时候他的魂最清醒。”

陈山点了点头:“我去。只要能救屯子,我不怕。”

张老太太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小块黑布,还有一枚铜钱。“这布是从鬼辫张当年穿的甲胄上撕下来的,这铜钱就是他辫子上的。你拿着这个,去坟前,点三炷香,把布和铜钱烧了,念叨着‘无意惊扰,还请归位’。记住,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能怕,一怕,魂就被勾走了。”

陈山接过布包,揣在怀里,又带上了猎枪——不是为了打什么,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当天晚上,果然下起了大雨,还打着雷。陈山背着布包,拿着香,往后山走。雨下得很大,打在脸上生疼,雷声“轰隆隆”的,震得耳朵嗡嗡响。快到响马坟的时候,他又听见了马蹄声,还有刀剑碰撞的声音,像是有千军万马在身边。

他走到那个塌陷的坟坑前,掏出香,点上。香火在风雨中摇曳,却没灭。他把布和铜钱放在香前,跪下来,念叨着:“鬼辫张前辈,我们屯子里的人,是一时糊涂,惊扰了您的长眠,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他们,别再追究了。我在这里给您赔罪了。”

刚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陈山没回头,他知道,是阴兵来了。他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背后袭来,还有人在他耳边喘气,那气息带着铁锈味,很难闻。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四周。陈山眼角的余光看见,身后站着一排黑影,都是穿黑甲胄、拖黑辫子的,中间有一个高大的黑影,手里拿着一把长刀,应该就是鬼辫张。那黑影盯着他,眼睛里没有光,像是两个黑洞。

陈山没动,也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面前的香。香慢慢烧着,烟灰掉在地上,被雨水冲散。过了一会儿,那股寒气慢慢退了,马蹄声也越来越远。陈山抬起头,闪电又划过,只见那些黑影不见了,坟坑也恢复了原样,像是从没被挖开过。

雨还在下,但雷声小了。陈山站起身,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事平息了。

回到屯子,天已经亮了。那两个疯了的人,也慢慢清醒了,虽然还有点害怕,但已经能正常说话了。老村正和张老太太看着陈山,都松了口气。

从那以后,屯子里再也没人敢提响马坟的宝藏。每逢阴雨天,后山偶尔还会传来马蹄声,但很轻,像是在很远的地方,再也没有靠近过屯子。

陈山还是每天上山打猎,只是再也没去过后山的方向。他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碰的;有些禁忌,是不能破的。后山的响马坟,就像一把悬在靠山屯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着人们,要敬畏,要知足,别被贪婪冲昏了头。

有时候,陈山会坐在自家院门口,望着后山的白桦林,想起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他不知道鬼辫张会不会真的就此罢休,但他知道,只要屯子里的人不再贪心,不再去惊扰那些长眠的魂灵,靠山屯就能一直平静地过下去。

毕竟,有些底线,一旦越过,就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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