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走到民宿雕花木门前，梁辉松开手时指尖微微蜷了蜷，语气带着试探：“酒意刚上来就散了可惜，我去门口便利店再买两瓶本地的玫瑰露酒，你看？”
不等齐雨儿回应，他已转身冲进巷口的暖光里。民宿的便利店还亮着灯，玻璃柜里摆着各式本地特产，梁辉除了拿酒，还顺手抓了袋建水小麻花和一包腌芒果干——刚才聊天时齐雨儿提过，她就爱这种酸甜口的零嘴。回来时，齐雨儿正站在二楼走廊等他，手里举着盏复古煤油灯，暖光把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木墙上，柔和得像幅水墨画。
齐雨儿的房间在民宿二楼朝南的位置，推窗就能看见巷口的灯笼。房间布置得很雅致，原木桌上摆着她白天摘的几朵野菊，床上铺着靛蓝的土布床单，墙角堆着她的露营背包，和梁辉的放在一起，竟像是早就备好的成对物件。梁辉把东西放在桌上，拧开玫瑰露酒的瓶盖，清甜的玫瑰香气瞬间漫开来，混着房间里淡淡的木质香，格外醉人。
“这酒比杨林肥酒更柔，加两块冰刚好。”梁辉从冰箱里拿出冰格，倒酒时特意给齐雨儿的杯子少放了些酒，“明天还要赶路，微醺就好。”齐雨儿没接话，只是把小麻花倒进瓷盘里，看着梁辉熟练地摆弄酒杯，忽然想起下午在餐厅时，他也是这样自然地为她推荐菜品，那种细致不是刻意讨好，而是刻在骨子里的体贴。
话题从露营的“松弛感”聊起，梁辉说起现在很多人把露营当跟风打卡，带着一堆精致装备却连帐篷都搭不好，“其实露营的意义从来不是摆拍，是躺在帐篷里听风声的踏实，是清晨被鸟鸣叫醒的鲜活。”他掏出手机，翻出一段在雨崩露营时录的视频，画面里没有华丽构图，只有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和远处雪山融水的潺潺流淌。
“我特别懂这种感觉。”齐雨儿抿了口玫瑰露酒，酒液顺着喉咙滑下，留下淡淡的回甘，“以前在写字楼加班，总盯着电脑屏保里的星空发呆，后来第一次在川西露营看到真实的银河，才知道原来自然的浪漫根本不用修图。”她说起自己第一次独自露营的窘迫，把帐篷搭反了不说，还差点被山间的雾气吓哭，最后是一位路过的老驴友给她煮了碗热汤面，才让她找回勇气。
梁辉听得认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下次再去陌生地方，提前告诉我，我陪你。”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齐雨儿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头咬了口腌芒果干，酸甜的味道刚好掩饰住脸颊的发烫，抬眼时却撞进梁辉温柔的目光里，那目光里没有催促，只有静静等待的包容。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灯笼暗了些，月光却更亮了，透过窗棂洒在桌上，给两个酒杯镀上一层银辉。两人从童年的趣事聊到学生时代的梦想，齐雨儿说她小时候想当植物学家，总在院子里挖野菜做标本，结果把妈妈种的菜苗全毁了；梁辉则笑着说他曾想当宇航员，攒了一盒子星空贴纸，直到第一次在雪山看到真实的星空，才发现最动人的风景就在脚下。
“你知道吗，我奶奶以前总说，人要像山一样踏实，像水一样包容。”梁辉的声音轻了些，“她走后我才明白，以前总忙着追风景，却忘了身边的人也是风景。”齐雨儿轻轻碰了碰他的酒杯，“现在也不晚，你把对奶奶的思念藏在旅行里，她一定能感受到。”梁辉抬头看她，眼里闪着泪光，却笑着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后半夜，酒喝完了，两人就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沿聊天。齐雨儿困得打哈欠时，梁辉从露营包里翻出自己的抓绒睡袋铺在地板上：“你睡床上，我守着你。”齐雨儿想说不用，却看见他已经熟练地铺好睡袋，还把自己的外套搭在床沿，“夜里凉，盖着点。”
02
齐雨儿躺在床上，听着身边梁辉均匀的呼吸声，却毫无睡意。月光下，她能看见他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像个卸下防备的孩子。她忽然想起白天他在小广场弹吉他的模样，想起他悄悄挑出豆腐脑里的香菜，想起他刻的那枚小木勺，这些细碎的瞬间像串起的珍珠，在心里泛着温暖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齐雨儿迷迷糊糊地睡着，又被清晨的鸟鸣惊醒。天刚蒙蒙亮，窗外的青石板路已经有了零星的脚步声。她转头看向地板，梁辉正靠在床边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醒了？我去楼下买了米线，你的那份没放香菜。”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梁辉的发梢上，镀上一层金边。齐雨儿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场彻夜的畅谈，比任何浪漫的告白都更动人。她知道，从建水古城的相遇开始，从这个有酒有笑的夜晚开始，她和梁辉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线摆在原木桌上，骨汤熬得乳白，撒上翠绿的葱花和酥脆的花生碎，香气瞬间填满了小房间。齐雨儿吸溜着米线，忽然发现碗底藏着两颗炖得软烂的羊肚菌——那是她昨晚随口提过的爱吃的食材。梁辉假装没看见她惊讶的目光，低头舀着汤，耳尖却悄悄泛红。
“今天不急着去元阳，”梁辉放下筷子，从背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古城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几个小点，“我问过民宿老板，建水周边有几个地方特别值得去，先带你感受下‘文献名邦’的底蕴，下午再出发也不迟。”地图上的第一个圈，标着“双龙桥”三个字，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桥形符号。
两人收拾妥当出门时，古城的晨雾刚散。梁辉租来一辆复古电动三轮车，车斗里垫着他的露营防潮垫，还特意从民宿借了两个竹编靠垫。“坐稳了。”他发动车子时，顺手扶了扶齐雨儿的肩膀，车铃叮铃作响，沿着青石板路一路向南。风卷着路边三角梅的香气扑在脸上，齐雨儿靠在梁辉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肩膀，忽然觉得这样的清晨格外安心。
双龙桥果然如梁辉所说，是座藏在乡野间的瑰宝。这座横跨泸江与塌冲河的古桥，十七孔桥洞连缀如长虹卧波，桥面的青石板被磨得发亮，刻满了百年的车辙与足迹。梁辉牵着齐雨儿的手走上桥，指着桥中央的阁楼介绍：“这桥始建于乾隆年间，没用一钉一铆，全靠木榫衔接，你看这斗拱结构，比故宫的都精巧。”阳光透过阁楼的花窗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桥边有位卖草编的老奶奶，见两人看得入神，笑着递来两顶麦秆帽：“年轻人，戴这个遮阳，这可是我们建水的老手艺。”梁辉付了钱，细心地给齐雨儿戴上，还帮她调整帽檐的角度：“这样刚好挡住太阳，又不影响看风景。”齐雨儿对着桥边的水面照了照，两顶麦秆帽在水波中相映成趣，像极了成对的鸳鸯。
从双龙桥出来，两人去了团山民居。这处藏在村落里的古建筑群，比朱家花园更显古朴。梁辉提前做了功课，指着“张家花园”的木雕门楣给齐雨儿讲解：“你看这‘百鸟朝凤’浮雕，每只鸟的羽毛都不一样，以前这里的主人是做马帮生意的，富甲一方却格外低调。”院子里的老石榴树结满了红彤彤的果子，齐雨儿伸手去够，梁辉轻轻托了下她的腰，让她稳稳摘到一颗，酸甜的汁水溅在指尖，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中午在村口的农家乐吃饭，老板是位哈尼族大叔，听说他们要去元阳梯田，特意送了两罐自制的梯田红米酱：“拌米线吃最香，到了梯田那边，就能吃到刚收割的新米了。”梁辉接过酱罐，顺手分给老板半袋从便利店买的腌芒果干，两人很快熟络起来，大叔絮絮叨叨地说着梯田的观景台位置，还画了张简易示意图。
03
下午出发去元阳前，梁辉特意绕路带齐雨儿去了紫陶街。建水紫陶是中国四大名陶之一，街两旁的作坊里，匠人们正专注地拉坯、修坯。梁辉拉着齐雨儿走进一家老字号作坊，老板是他认识的陶艺师。“要不要试试？”梁辉拿起一块湿润的陶土，放在拉坯机上，“就像露营搭帐篷一样，讲究手感和耐心。”
齐雨儿学着梁辉的样子握住陶泥，可坯体总是歪歪扭扭。梁辉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手把手教她调整力度：“手腕放松，跟着转盘的节奏走，就像跟着自然的规律一样。”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陶泥在两人的共同操作下，渐渐成型为一个小小的碗坯。“就叫‘知音碗’吧。”梁辉轻声说，“等烧好了，我们带着它去露营，用来盛菌子汤刚好。”
傍晚时分，两人终于踏上前往元阳梯田的路。车子驶离平坦的公路，渐渐驶入盘山公路，窗外的景色越来越壮观。当第一缕夕阳洒在层层叠叠的梯田上时，齐雨儿忍不住惊呼出声——金色的稻浪在山间起伏，田埂如银带般缠绕，远处的哈尼族蘑菇房炊烟袅袅，构成一幅绝美的田园画卷。
梁辉将车子停在观景台，牵着齐雨儿走下车。晚风带着稻穗的清香，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明天一早，我们去多依树看日出，”梁辉从背包里掏出相机，拍下齐雨儿与梯田同框的画面，“那里的云海会漫过田垄，像仙境一样。”齐雨儿靠在他身边，看着夕阳渐渐沉入山后，忽然觉得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因为有了梁辉的陪伴，变得格外有意义。
夜里的露营地格外安静，梁辉熟练地搭起两顶帐篷，中间留着生火的位置。他从车里拿出铸铁锅，用白天买的梯田红米煮了粥，还煎了几个荷包蛋。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两人的笑脸，齐雨儿捧着温热的粥碗，看着梁辉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昨晚他说的“身边的人也是风景”。月光洒在梯田上，与篝火的光交织在一起，照亮了她眼底的笑意，也照亮了两人未完待续的旅程。
粥碗见了底，梁辉添了些枯枝进篝火，火星子随着晚风轻轻跳动，像坠落在人间的碎星。他忽然从背包里翻出那本露营手册，翻到夹着风干野菊的一页——那是齐雨儿下午在团山民居摘的，随手夹在里面当书签。“雨儿，你还记得我们在蓝莓鱼餐厅拼桌的时候吗？”梁辉的声音被篝火烘得格外暖，“你说起牛背山帐篷被吹跑时，眼睛亮晶晶的，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又勇敢的姑娘。”
齐雨儿握着微凉的碗沿，耳尖微微发烫：“那时候我还觉得你有点严肃呢，抱着本露营手册像个老学究。”
“我是紧张。”梁辉坦诚地笑了，指尖划过手册上的字迹，“我做户外向导这么多年，带过无数人看风景，却从没像那天一样，连推荐一道菜都要在心里琢磨半天，怕你觉得我唐突，又怕错过和你聊天的机会。”他抬起头，目光穿过跳动的火光落在她脸上，“你说你喜欢在露营时煮咖啡，我第二天就特意在民宿楼下的便利店买了挂耳包；你提到诺邓的火腿好吃，我已经问了哈尼族大叔，他有个亲戚在诺邓开客栈，说下次我们去一定帮我们联系那位老奶奶。”
齐雨儿心里一暖，这些细碎的小事她自己都快忘了，却被他一一记在心上。她轻声说：“梁辉，其实在你帮我挑出豆腐脑里的香菜时，我就觉得，这个男生和别人不一样。”
“那时候我就打定主意，要好好照顾你。”梁辉往前挪了挪，离她更近了些，篝火的光在他眼底跳跃，“雨儿，我以前总觉得旅行的意义是看遍山川湖海，所以拼了命地跑，错过奶奶最后一面才明白，没有牵挂的风景再美都是空的。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日出日落，听风吹过梯田的声音，才是最踏实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