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庙。
这三个字轻飘飘地从李闲嘴里吐出来，砸在魏长风的心头，却比之前那座宝山还要沉，还要荒谬。
他刚刚才从一场几乎颠覆他所有认知的狂热中稍稍平复，脑子里还回荡着“天策侯”硬撼上神，神威的画面，结果这位侯爷醒来第一件事，不是休养，不是谋划下一步如何立足，而是要去……开庙？
而且，要的还是那种风水最差，死过人闹过鬼的绝地。
“侯爷……您……”魏长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艰难道，“您是说，建一座……供奉您自己的生祠？”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以侯爷今日在天玄城立下的威名，若要建生祠，收拢香火愿力，倒也说得过去。可为何要选那种不祥之地？
“给我建？”李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转过身，拍了拍魏长风的肩膀，力道不重，却让后者身子一僵。
“长风啊，格局小了。”李闲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和森然，“这庙，不是给我建的。”
他走到那扇满是灰尘的窗前，推开一道缝隙，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无妄寺那帮秃驴，不是最喜欢讲‘普度众生’，最喜欢收香火，建寺庙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咱们得帮他们一把。”
魏长风瞳孔猛地一缩，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侯爷的意思是……嫁祸？”
“不，不，不。”李闲摇了摇手指，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怎么能叫嫁祸呢？我这人，向来与人为善。他们不是跑了吗？咱们这是在帮他们弘扬佛法，帮他们在这天玄城，建一座分寺！”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一座专门用来纪念他们与‘天虎侯’龙施主，为了‘超度’百万婴魂，不惜牺牲自身清誉，联手合作的……功德庙。”
魏长风倒吸一口凉气。
他终于明白了。
这位侯爷，根本不是要开庙。
他这是要给无妄寺，立一座永世都无法推倒的耻辱碑！
“属下明白了！”魏长风的眼神瞬间从错愕转为狂热，他不再有任何疑问，只剩下最彻底的执行力，“城东乱葬岗旁，有一座百年前的‘镇魂司’旧址，那里曾是专门处理邪祟尸骸的地方，煞气冲天，后来废弃，百年来无人敢靠近。地契属于无主之物，最是合适！”
“就那了。”李闲打了个响指，“你去办，动静小点，别惊动了那些还在街上站岗的巡天卫。我需要你把那地方稍微清理一下，然后，在正中央，给我立一块足够大的无字碑。”
“属下遵命！”魏长被没有丝毫犹豫，躬身一拜，身形一闪，便如鬼魅般融入了小巷的阴影之中。
工坊内，再次只剩下李闲一人。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
他走到房间中央，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
识海之内，金色的功德海洋波澜壮阔，那条由气运凝聚的小金龙，亲昵地缠绕在他的神魂右臂上，传递着阵阵温润的力量。
而在识海的中央，那座名为【言灵圣坛】的古朴石坛，静静悬浮。
“言出法随……扭曲现实……”李闲的意念轻轻触碰着圣坛。
他之前的“此城今日无佛”，是透支了一切，在绝境中强行撬动规则，打出的一记本不该属于他的攻击。那一击，更像是一种天赋本能的爆发。
而现在，有了这座圣坛，他可以将这种“爆发”，变成一种可以控制，可以引导的“律令”。
只是，代价依旧高昂。
“光立一座碑，还不够。”李闲的意念变得锐利，“我要让全城的人，都亲眼‘看’到那场‘佛法故事’。”
他想起了系统那个【规则模拟】的功能，那个能让人沉浸式体验过往的功能。
“如果……把模拟出来的景象，投射到全城呢？”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成型。
【言灵圣坛】是框架，是发布的渠道。
【规则模拟】是内容，是播放的影片。
而海量的功德与气运，就是驱动这一切的燃料！
“系统，调出天虎侯与无妄寺三僧在广场对峙，以及他们之前所有勾结的‘规则烙印’。”李闲在心中下令。
【正在检索相关因果链……检索完毕。】
【模拟推演需要消耗‘交互点’-10,000,000。是否确认？】
“确认！”李闲毫不犹豫，一千多万的交互点，花起来就是这么有底气。
【消耗‘交互点’-10,000,000。】
【规则模拟：沉浸式·全感官追溯，已加载。】
一段段最真实的“历史”，化作无数光影碎片，涌入他的识海。
“接下来……就是‘律令’了。”
李闲的全部心神，沉入那座古朴的石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志正与“天策侯”的位格，与那条人道气运金龙，三者合一，缓缓落于圣坛之上。
他的神魂，仿佛化作了执笔之人。
磅礴的功德与气运，化作了笔下的墨。
他要写的，是他在天玄城的第一道“律令”。
【律令发布准备就绪。】
【请输入律令内容。】
李闲深吸一口气，用尽全部意志，在圣坛上刻下了他的“法”。
“以我‘天策’之名，敕令——”
“天玄城内，凡有镜光之处，皆映罪业之影！”
轰！
识海中的功德海洋，瞬间被抽走了一大块，至少五百万功德之力化作洪流灌入圣坛！
他神魂右臂上，那条刚刚凝聚的气运金龙发出一声高亢却带着一丝虚弱的龙吟，龙身光芒微微一黯，分出一缕本源气运融入其中！
李闲的神魂一阵刺痛，仿佛刚愈合的伤口又被撒上了一把盐，但他只是咧了咧嘴，眼神中的疯狂与快意却更盛。这点代价，值！
【律令已发布！】
【效果：将指定‘规则模拟’景象，投射于权限范围（天玄城）内所有具备‘反射’属性的物体表面。】
【持续时间：一个时辰。】
【正在执行……】
……
天玄城。
黎明后的骚乱渐渐平息，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紧张与不安。
黑甲的巡天卫仍如铁铸的城墙般封锁着各处要道，无数百姓和修士躲在家中，透过门窗缝隙，惊惧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城南，一处富商家宅。
家主正对着一面光亮的铜镜整理衣冠，镜中的他脸色苍白，眼神惶恐。
突然，镜面毫无征兆地，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家主一愣，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凑近了些，可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镜子里，不再是他的脸。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的广场，一个顶天立地的恐怖魔影，以及三个身披袈裟，宝相庄严的和尚！
“这……这是……”
不止是他。
同一时间，全城之内，发生了同样诡异的一幕。
街道上，一滩昨夜血战留下的积水，水面倒映出的不再是天空，而是天虎侯那张狂的魔脸。
酒馆里，伙计正擦拭着一个银质酒壶，壶身光滑的表面上，清晰地浮现出空心禅师与魔影对话的场景。
闺房中，少女梳妆台上的宝镜；铁匠铺里，新打的刀剑锋刃；修士腰间，温润的玉佩……
这神迹，亦或说诅咒，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席卷了全城。
恐慌如瘟疫般炸开，尖叫声此起彼伏。
人们惊恐地躲避，试图遮住身边一切反光之物，但这毫无用处。
因为就连他们惊恐万状的瞳孔里，也清晰地倒映着那魔影与僧侣勾结的罪恶画面。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这不再是旁观，而是被迫见证，最极致的真相与恐惧，同时降临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当他们与亲人、朋友、甚至陌路人对视时，赫然发现，那罪恶的影像，正在对方的眼瞳深处同步上演！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整个天玄城，成了一座巨大的、由无数生灵的眼睛构成的露天影院，反复播放着佛门的丑闻！
那是天虎侯化身神魔，炼化百万婴魂的恐怖景象。
那是无妄寺三位高僧，与其虚与委蛇，意图分一杯羹的贪婪嘴脸。
那是他们被李闲当众揭穿后，恼羞成怒，痛下杀手的狰狞面目。
没有声音，但那画面，比任何声音都更具冲击力！
整个天玄城，陷入了一片死寂。
紧接着，一道带着几分慵懒，几分痞气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又仿佛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清晰地回荡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各位天玄城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早上好。”
“插播一条独家新闻，免费的，不用谢。”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笑意。
“直播到此结束，感谢各位收看，下次若有大新闻，本人将再次闪亮登场，为大家带来第一手报道。”
“哦，对了。”
“留着镜子，惊喜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