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喧嚣已然散去,但演武场上的暗流,却仿佛刚刚开始涌动。林凡盘坐在静室中,并未调息疗伤,而是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工作台上的那块金属板。
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白日的战斗,尤其是最后关头,那由星图节点和暗影之力混合形成的扭曲力场。那并非他掌握的任何法术,更像是一种在生死压力下的本能反应,是两种截然不同力量在特定条件下产生的、他自己都未曾理解的“反应公式”。
“核心,模拟分析‘冰魄斩魂’剑意与我最后激发力场的能量频谱对比,以及力场形成的空间参数变化。”
“正在模拟……数据不足。力场结构存在高维干涉,现有模型无法完全复现。初步判断,该力场对基于‘秩序’、‘锋锐’属性的能量攻击具有极强的非线性削弱与偏转效应。原理未知,疑似涉及底层规则层面的临时改写。”
临时改写规则?林凡心中震撼。若真如此,这力量层次高得可怕,但也危险至极。今日是侥幸,下次可能就先被反噬了。
他收敛心神,将目光重新投向金属板。直觉告诉他,这块碎片是解开诸多谜题的关键。他尝试了多种方法——更高强度的灵能刺激、不同属性的灵力灌注、甚至滴入精血——金属板都毫无反应,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先行处理神魂隐患时,一缕清冷的月华,透过静室的琉璃天窗,恰好洒落在金属板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凹痕上。
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那凹痕仿佛活了过来,内部浮现出极其细微、如同星辰尘埃般的银色光点。光点流转,竟然沿着金属板表面那些断裂的纹路蔓延开来,像是为残破的电路短暂充能。片刻之后,一片极其模糊、比上次更加不稳定的微型星图光影,颤巍巍地投射在金属板上方尺许的空中。
这星图并非固定,其中大部分区域是破碎的虚影,唯有一条断续的光路相对清晰,光路的尽头,指向一个不断闪烁的、由三个嵌套三角形组成的奇异符号。符号旁边,还有几个扭曲的古篆,林凡勉强辨认出其中一个字——“渊”。
“坐标?还是……标记?”林凡心跳加速。这很可能是另一处与天工族或那场大战相关的地点!“核心,记录星图光影,尝试与现有地理图志及上古星相记载进行比对!”
就在这时——
静室外围林凡精心布置的、融合了现代探测技术与修仙阵法的复合警戒网,其中一道极其隐蔽的灵力波动感应器,传来了微不可察的警示。有人触发了外围警戒,并且避开了主要禁制,正以极高的隐秘性向他的洞府核心区域靠近!速度不快,但目的明确。
不是宗门内常见的灵力波动,而是一种锐利、凝聚、仿佛能刺破一切隐匿的独特气息。
云霄剑宗!是叶孤寒?不,这气息更加深沉、凝练,带着岁月打磨过的锋锐。
是凌绝剑!他竟然深夜秘密来访!
林凡心中警铃大作。白日里玄玑真人虽然暂时压下了事端,但显然没能打消这位剑宗长老的疑虑,或者说……兴趣。对方此刻秘密前来,绝非善意问候那么简单。
他迅速将金属板收起,抹去所有实验痕迹,只留下几卷寻常的阵法典籍摊在桌上,自己则做出一副正在研读、同时调息疗伤的模样。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方可能的来意和应对之策。
几乎在他刚布置好现场的下一刻,静室的防御禁制并未被触发,但门口却响起了一个平静的、直接传入他脑海的声音:
“林凡小友,可否一叙?”
话音落下,静室的门无声开启。凌绝剑并未穿白日的长老袍服,而是一身简洁的灰色劲装,背负长剑,悄然立于门外。他并未踏入,但一股无形的剑意场已笼罩了静室,隔绝了内外一切声息与窥探。
“凌长老深夜到访,晚辈有失远迎。”林凡起身,不卑不亢地行礼,心中却高度警惕。对方能如此轻易穿透他布置的禁戒,修为和对力量的掌控远超想象。
凌绝剑步入静室,目光如剑,扫过室内陈设,最后落在林凡身上,似乎要将他看穿。“不必多礼。白日之事,玄玑道兄说是遗迹异力反噬,老夫姑且信之。”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但小友身上那股异力,与反噬之力,似乎……同源不同质。更带着一丝,让老夫剑心都为之微颤的……‘古老恶意’。”
林凡心中一沉,果然瞒不过这等高手。他面色不变:“长老明鉴,晚辈对那异力亦深感困扰,正在设法驱除。”
“驱除?”凌绝剑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何必驱除?力量本无正邪,唯在运用之心。小友白日所展现的那扭曲力场,虽显稚嫩,却已触及‘规则偏移’之妙,潜力无穷。”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鹰隼:“我云霄剑宗藏有一部古籍,乃开派祖师偶得。其上记载,上古有‘影孽’,乃天地恶念所聚,无形无质,侵魂蚀道,为万物之敌。然,亦有惊才绝艳之辈,反其道而行,创出‘噬影剑诀’,以身为鞘,纳影为刃,可控影孽之力为己用,威力莫测……”
林凡听到“影孽”二字,心中剧震!这与金属板影像中那些阴影怪物何其相似!难道云霄剑宗竟有克制甚至利用这种力量的法门?
“长老的意思是?”林凡谨慎问道。
凌绝剑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陡增:“老夫观小友,身具‘影孽’气息,却尚能保持灵台清明,实属异数。更难得的是,小友似乎已懵懂触及利用此力之法门。与其苦苦压制,不若加以引导、掌控!”
他目光灼灼:“老夫可传你‘噬影剑诀’入门之法,助你初步驾驭此力,化害为宝。作为交换……”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诱惑与深意,“你需将你身上‘影孽’气息的来源,以及你今日所施展力场的奥秘,详细告知老夫。并且,日后若有所得,需与我云霄剑宗共享。”
林凡心脏狂跳。这是一个无比诱人又极度危险的提议!噬影剑诀很可能正是解决暗影种子的关键!但凌绝剑的目的绝不单纯,共享秘密只是第一步,后续恐怕有更深的图谋,甚至可能想将他当做研究“影孽”的试验品或工具!
答应,或许能暂解燃眉之急,却可能落入更大的圈套,泄露自身最大秘密。
不答应,立刻就会得罪这位深不可测的剑宗长老,而且暗影种子的威胁如鲠在喉,随时可能爆发。
就在林凡心念电转,权衡利弊,准备虚与委蛇、试探更多时,他怀中那枚玄玑真人白日暗中传音给他的、用来压制异力的“定神珠”,忽然传来一丝极其隐晦的温热。
紧接着,玄玑真人那苍老平和的传音,竟巧妙地穿透了凌绝剑的剑意封锁,直接在他心底响起,只有短短四字:
“虚与委蛇,切勿真信。剑诀有问题。”
林凡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
玄玑真人在监视?还是他早料到凌绝剑会来?他说的“剑诀有问题”,是指剑诀本身是陷阱,还是凌绝剑给出的部分有问题?
电光石火间,林凡已有了决断。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挣扎、渴望与犹豫,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凌长老厚爱,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且晚辈身上异力不稳,恐需先行稳固,再作打算。不知长老可否容晚辈考虑几日?再者,那力场乃情急之下本能所发,晚辈亦不明其理,还需时间体悟。”
他既未答应,也未断然拒绝,留下了回旋余地。
凌绝剑深深看了林凡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良久,他才缓缓点头,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也好。此事确需慎重。这枚‘剑心符’你且收下,若有所决断,或遇异力失控之危,可凭此符唤我。”
他屈指一弹,一枚形似小剑、泛着凛冽寒光的玉符落入林凡手中,触手冰凉。
“夜深了,小友好生休养。老夫,静候佳音。”凌绝剑说完,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静室的禁制也恢复了原状,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林凡握着那枚冰冷的剑心符,又摸了摸怀中温热的定神珠,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
前有“影孽”暗中噬魂,后有剑宗长老觊觎,宗门大长老态度暧昧不明,而金属板又指出了未知的“渊”之所在……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见底。每一个选择,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看向窗外幽深的夜空,目光最终落在那清冷的月光上。金属板在月光下显现坐标……这绝非偶然。
“渊……”林凡低声念着这个字,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锐利。
或许,破局的关键,不在宗门,也不在交易,而在那月光指引的、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