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星辰阁的路途,比林凡预想中要平静,却也透着一丝不寻常。沿途遇到的巡逻弟子明显增多,神色间带着些许紧张和好奇,偶尔还能看到不属于星辰阁制式、装饰着流云纹样的飞舟掠过天际。
“宗门有客?还是……出了什么事?”林凡心中微沉,暗自警惕。他低调地穿过山门,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回到了自己那间刚刚修复完毕、尚显冷清的洞府。
洞府内,人工智能核心的运转声带来了些许熟悉感。“欢迎回来,宿主。宗门网络检测到异常信息流,关键词包括‘云霄剑宗’、‘交流’、‘秘境’。”
“云霄剑宗?”林凡皱了皱眉。这是与星辰阁齐名的东荒大派,以剑道闻名,两派关系说不上差,但也绝不算亲密。此时前来“交流”,时机颇为微妙。
他暂时按下疑虑,当前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先是仔细检查了洞府内外所有禁制,确认安全无虞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块从星陨之谷带回的金属板取出,放在特制的隔绝工作台上。
金属板触手冰凉,上面的符文在洞府柔和的光线下泛着幽光。林凡没有贸然用神识探查,而是先动用各种仪器进行物理扫描。结果显示,金属板内部结构极其致密复杂,蕴含着一种惰性但层次极高的能量。
“尝试用低强度灵能刺激,频率从基础灵纹共鸣频段开始扫描。”林凡下达指令。工作台延伸出几根探针,发出微弱的灵光,照射在金属板上。
起初,金属板毫无反应。但当灵能频率调整到一个特定、且颇为冷僻的波段时,异变发生了!
嗡!
金属板轻微震颤,表面的几个核心符文骤然亮起,投射出一片模糊、闪烁不定的三维光影!光影中充斥着大量的噪点和残缺,仿佛信号极差的全息录像。
林凡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光影。
他看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无数燃烧着火焰的巨石(或许是陨星?)正从昏暗的天穹坠落,拖着长长的尾焰,砸向一片宏伟得难以想象的建筑群。那些建筑并非砖石结构,而是由某种发光的晶体和金属构成,线条流畅,充满未来感,与现今修仙界的风格截然不同——天工族遗迹!
画面切换,一些模糊的身影在废墟间闪烁、交战。其中一方的攻击方式林凡很熟悉,是各种灵光闪耀的法术飞剑、法宝;而另一方……他们的攻击更加诡异,身体似乎能融入阴影,攻击时带着撕裂空间的黑色裂痕,气息混乱而暴虐,与侵入林凡实验室的“暗影”同源!
“叛徒……清除……”一个充满绝望与决绝的意念碎片,伴随着剧烈的爆炸画面闪过。
最后一段相对清晰的影像,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如同山岳般的青铜巨门,门上刻满了星辰与锁链的图案。巨门似乎正在缓缓关闭,门缝中透出无尽的黑影和嘶吼。而在巨门外,几个身影正拼死将某种巨大的、钥匙状的物体插入门上的孔洞……紧接着,便是毁灭性的白光充斥了整个投影!
啪!
投影到此戛然而止,金属板上的光芒熄灭,恢复冰冷。似乎刚才的播放耗尽了它最后储存的能量。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林凡站在原地,心脏狂跳,背后已被冷汗浸湿。虽然影像残缺,信息量却大得惊人!
“天工族……并非自然消亡,而是毁于一场战争!敌人是那些能够操控阴影的诡异存在……‘叛徒’?难道暗影原本是天工族的一部分?”林凡思绪飞转,“那座巨门……是封印?天工族在封印什么?‘钥匙’又是什么?”
这段远古秘辛,彻底颠覆了他之前的许多猜测。这不仅仅是两个种族的战争,更可能关系到这个世界的根本秘密!
而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就在投影播放,尤其是最后那座巨门和钥匙出现,以及暗影生物嘶吼的瞬间,他神魂深处那缕本已沉寂的暗影波动,再次剧烈躁动起来!
这一次,传递出的意念不再是单纯的吞噬欲望,而是夹杂着一种极致的渴望——对那座巨门,或者说对门后事物的渴望!但同时,在那渴望深处,林凡竟然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恐惧?
它在渴望门后的东西,却又在恐惧那座门?或者说,恐惧那把“钥匙”?
这矛盾的情绪,让林凡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那把“钥匙”,或者关闭巨门的方法,很可能就是克制这暗影的关键!
“核心,记录并分析所有投影数据,重点分析巨门结构、钥匙形态以及敌方单位能量特征。与‘异常实体-01’数据进行交叉比对。”
“任务已建立。分析中……警告,检测到宿主神魂波动异常活跃,‘种子’活性正在缓慢提升……”
林凡脸色一沉。看来,这金属板不仅是记录仪,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引信”,会刺激到神魂内的暗影种子。必须尽快找到分离或者压制它的方法。
就在这时,洞府外的禁制被触动了。一道传讯符飞入,是宗务殿的正式通知:
“所有内门弟子注意,云霄剑宗使者到访,为增进两派友谊,三日后于演武场举行切磋交流。筑基期弟子皆需到场观礼。”
通知很简短,但林凡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单纯的交流需要如此兴师动众,要求所有筑基弟子到场?
多事之秋啊。远古的阴影尚未驱散,现实的波澜又已掀起。
林凡看了一眼工作台上恢复平静的金属板,又内视了一下神魂中那颗蠢蠢欲动的“种子”,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旌旗招展,人声鼎沸。两派弟子分列左右,气氛看似热烈,实则暗流涌动。星辰阁弟子大多神情肃然,带着主场被“交流”的微妙压力;而云霄剑宗弟子则个个眼神锐利,气息凌厉,如同出鞘的宝剑,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傲气。
林凡站在内门弟子队列中,刻意收敛气息,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他的大部分心神,仍在压制神魂中那缕因金属板影像而活跃起来的暗影波动,并对这场突如其来的“交流”保持着最高警惕。
高台之上,两派长老谈笑风生,但眼神交汇处,自有锋芒暗藏。云霄剑宗此次带队的,是一位名为凌绝剑的长老,据说其剑道已臻化境,是剑宗内有数的强者。
交流流程按部就班,先是炼气期弟子的比试,精彩有余,但悬念不足。直到筑基期弟子的切磋开始,场面才真正激烈起来。剑光纵横,法术轰鸣,引得台下阵阵喝彩。
然而,林凡注意到,云霄剑宗那边,始终有一个身着素白剑袍、面容冷峻的年轻弟子未曾出手。他抱剑而立,闭目养神,仿佛周遭的喧闹与他无关。但林凡敏锐的神识却能感觉到,此人体内蕴藏着一股极为精纯凌厉的剑意,如同冰封的火山,一旦爆发,必将石破天惊。
“下一场,云霄剑宗,叶孤寒,对阵星辰阁……”主持长老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星辰阁弟子队列,似乎在斟酌人选。毕竟,对方派出的,显然是压轴的天才。
就在这时,那一直闭目的叶孤寒,骤然睁开了双眼!他的目光并非看向主持长老,而是如同两道冰冷的剑光,穿透人群,直直锁定了刻意低调的林凡!
“不必麻烦。”叶孤寒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久闻星辰阁林凡林师兄,于阵道之外,体术灵力亦有独到之处。叶某不才,想请林师兄指点几招。”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林凡身上!
星辰阁弟子多是惊讶和疑惑,林凡虽在低阶弟子中小有名气,但更多是因其“不务正业”的研究,何时在实战中也名声在外了?而一些知情的执事和长老,则眉头微皱,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云霄剑宗那边,凌绝剑长老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仿佛早有预料。
林凡心中凛然!果然冲着自己来的!他自问与云霄剑宗从无交集,对方为何点名挑战?是试探?还是……与他身上的秘密有关?
众目睽睽之下,避战已不可能。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迈步走出队列,平静地拱了拱手:“叶师兄谬赞,林凡修为浅薄,恐难当师兄厚望,既是交流,便互相切磋印证吧。”
他语气不卑不亢,既接了战,又点明是“交流切磋”,留有余地。
两人飞身落入演武场中央的法阵之内。阵法光幕升起,将内外隔绝。
“请。”叶孤寒没有任何废话,并指如剑,一道凝练至极、带着刺骨寒意的白色剑罡,已撕裂空气,直刺林凡面门!速度快得惊人!
林凡早有准备,脚下步伐变幻,身形如柳絮般飘忽后退,同时双手快速结印,数面闪烁着灵光的菱形小盾瞬间在身前凝聚——这是他结合现代材料学改良的“灵能偏转护盾”。
嗤——!
剑罡击中护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护盾剧烈震颤,灵光急速暗淡,但终究是挡下了这一击。然而,那剑罡中蕴含的冰冷剑意,却如同无形的针芒,穿透护盾,直侵林凡识海!
就在这剑意及体的瞬间,异变突生!
林凡神魂深处那缕暗影波动,仿佛被这外来的、充满“秩序”和“锋锐”属性的剑意刺激,猛地剧烈翻滚起来!一股混乱、暴戾的意志不受控制地涌出,对抗着那入侵的剑意!
“呃!”林凡闷哼一声,脸色一白。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撕成两半,一半是自身的理智,另一半则是那暗影的混乱本能!
外在表现则是,他周身气息骤然变得紊乱,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黑色气流,不受控制地从他体表逸散出来,带着令人心悸的混乱气息!
“那是什么?” “好诡异的气息!”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呼。高台上的长老们,尤其是凌绝剑,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叶孤寒也是眉头一皱,显然没料到林凡的反应如此奇怪。但他剑心坚定,虽惊不乱,剑指再变,更凌厉的剑势如同狂风暴雨般袭向林凡!
“糟了!”林凡心中大急,拼命压制神魂内的暴动。若在此时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尽快结束战斗!
顾不上隐藏,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单纯防御,而是将大部分心神用于镇压暗影,同时凭借强大的计算力,预判叶孤寒的剑路,身体以一种近乎本能的、简洁高效到极致的方式进行闪避和反击。
他没有施展华丽的法术,只是将灵力凝聚于拳脚指尖,每一次出击都精准地打在叶孤寒剑势的薄弱之处,如同精密的外科手术。这种战斗方式,迥异于传统的修仙斗法,更接近格斗术与能量运用的结合,诡异莫测!
叶孤寒越打越是心惊,他的剑招仿佛总能被对方提前看穿,那种被完全计算、克制的感觉,让他极为憋屈。而林凡身上那股时隐时现的混乱气息,更让他有种面对非人存在的错觉。
久攻不下,心浮气躁。叶孤寒清啸一声,终于动用绝招!他手中虽无剑,但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柄出鞘的神剑,一道璀璨冰冷的巨大剑影在他头顶凝聚!
“冰魄斩魂!”
剑影锁定林凡,带着斩灭神魂的恐怖威能,轰然斩落!
这一剑,已超出了一般切磋的范畴!
林凡瞳孔紧缩,强烈的死亡危机让他神魂内的暗影波动更加狂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脑海中那幅残缺星图的一个微小节点骤然亮起,福至心灵,他几乎是本能地双手虚划,引动周身紊乱的灵力和那丝暗影之力,在身前勾勒出一个极其简陋、却蕴含奇异波动的扭曲力场!
轰!!!
冰魄剑影斩入力场,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反而像是陷入了泥潭,速度骤减,光芒迅速黯淡、扭曲,最终竟被那力场生生偏转,擦着林凡的身体,轰击在旁边的防护光幕上,激起漫天涟漪!
全场哗然!
叶孤寒脸色煞白,显然施展绝招消耗巨大,更难以置信自己的最强一击竟被如此诡异的方式化解。
林凡也踉跄后退数步,喉头一甜,强行将逆血咽下。刚才那一下,他几乎是兵行险着,差点就控制不住暗影之力。他连忙运转功法,将体表逸散的黑色气流强行压回体内。
场中一片寂静。这场切磋,已然变味。
高台上,凌绝剑长老缓缓起身,目光如电,直视林凡,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好诡异的手段!非道非魔,竟能扭曲神魂剑意……林凡,你身上这股力量,从何而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凡身上,充满审视、疑惑,甚至是一丝恐惧。
林凡心念电转,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将早已想好的、关于“上古遗迹反噬”的说辞抛出。
突然,一个苍老平和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头:
“凌绝道友何必动怒?小徒林凡,前些时日于一处古遗迹中有所奇遇,不慎被一丝上古异力侵染,正在设法化解。方才或是受到叶师侄精纯剑意刺激,引动了异力反噬,非他本意。此乃我星辰阁内务,不劳道友费心了。”
说话者,正是星辰阁大长老,玄玑真人。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高台,面色平静,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之意。
凌绝剑眼神闪烁了几下,看了看玄玑真人,又深深看了一眼林凡,忽然哈哈一笑:“原来如此,倒是凌某唐突了。既然是遗迹反噬,那便罢了。叶孤寒,回来吧。”
一场风波,似乎被玄玑真人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但林凡能感觉到,凌绝剑那最后一眼,充满了探究和深意。而叶孤寒退下时,看他的眼神,也带着浓浓的不解与……战意。
交流继续,但气氛已然不同。
林凡退回队列,心中并无轻松。玄玑真人的解围,看似维护,实则也坐实了他身怀“异力”的事实。而云霄剑宗的目的,似乎也并非单纯交流那么简单。
“他们……是为了确认什么吗?”林凡内视着神魂中那缕暂时平复、却如附骨之疽的暗影波动,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