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盘膝而坐,周身缭绕着淡淡的药力雾气与紊乱的灵光。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肉身的损伤在顶级丹药的作用下逐渐愈合,但神魂层面的创伤,却如同瓷器上最细微的冰裂纹,难以触及,修复缓慢。
更让他心悸的是,在尝试深入内视,观想那幅残缺星图时,他总能在神魂深处“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遥远洪荒的……杂音。这杂音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一种意念的干扰,时而化作混乱的低语,时而变成扭曲的幻象,试图将他拉入无序的深渊。
“是那暗影留下的影响……”林凡心中凛然。这东西不仅强大,其存在本身就如同一种信息病毒,污染性极强。“核心,监测我的神魂波动,特别是当我专注于星图解析时。”
“持续监测中。检测到异常精神干扰模式,频谱特征与‘异常实体-01’残留波动高度吻合。干扰强度随宿主对高维信息的处理深度而增加。建议暂停深度解析。”
“不能停。”林凡眼神锐利。危险往往与机遇并存。这干扰本身,或许就是一种另类的“考验”或“过滤机制”。若能克服它,不仅对神魂是极大的锤炼,更能证明自己有资格接触更深层的知识。
他改变策略,不再强行记忆和理解星图的整体,而是将意识聚焦于其中一个最微小的、相对稳定的光纹节点。他将这个节点无限放大,用最纯粹的逻辑思维去拆解它,将其视为一个复杂的数学结构。
痛苦加剧了。那杂音仿佛化作了无数根细针,刺入他的思维。幻象丛生,他时而感觉自己漂浮在冰冷的星海,时而又被拖入沸腾的混沌。但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将全部计算力都投入对这个微观节点的解构中。
“忽略表象……抓住本质……这个结构,它在描述一种……关联?不是简单的能量通道,更像是……一种超越距离的同步效应?”林凡的科学思维再次发挥作用。他联想到了前世理论物理中的量子纠缠,但又截然不同。这个节点关联的变量更多,甚至包含了“意识观测”的影响。
“观测影响状态?这不完全是量子力学,这更像是……唯心的规则?”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或许并非纯粹客观的,意识、或者说“灵性”,本身就是构成规则的重要一环!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修仙者的“道心”、“意志”如此重要。
就在他抓住这一丝明悟的瞬间,神魂中的杂音和幻象骤然减弱了许多。仿佛他通过了某个无形的检测,那干扰不再是纯粹的破坏,反而开始以一种极其晦涩的方式,辅助他理解这个节点中蕴含的更深层信息。
“原来如此……这干扰本身,就是理解这知识的‘钥匙’的一部分。无法承受者,不配知晓。”林凡心中豁然开朗。他开始主动引导那丝杂音,将其作为一种特殊的“解码器”,去触碰星图的奥秘。
时间一点点流逝。静室外,被他设置为最高警戒的阵法忽然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波动。一道传讯符,穿透了层层禁制,无声地悬浮在静室门口。符箓上,是星辰阁内门长老特有的印记。
林凡从深沉的解析状态中被惊醒。他皱了皱眉,挥手将传讯符摄入手中。神识一扫,信息流入脑海:是宗务殿的例行询问。三日前,“零区”方向曾传出异常隐晦但位阶极高的能量波动,惊动了几位闭关的长老。因是他林凡的直属实验室,宗务殿先行询问是否需要协助。
“消息还是走漏了……虽然只是余波。”林凡沉吟片刻。宗门高层的嗅觉比他想象的更敏锐。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后续的探查难免会触及核心秘密。
他快速回复,言辞恳切,表示自己在试验一种新型的“聚灵阵图”时,不慎引动了地脉灵机,造成小范围震荡,现已稳定,感谢宗门关心,待出关后会提交详细报告云云。他将事故性质定性为“试验意外”,并将波动源头归结为“地脉”,这是最常见的解释,不易引人怀疑。
处理完宗门事务,林凡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体内。经过这次短暂的深度解析,他虽然只理解了星图微不足道的一角,但收获是巨大的。不仅对“规则”有了新的认识,神魂在抵抗干扰的过程中也变得更加凝练坚韧。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与那丝暗影污染共存甚至初步利用的方法。
“不能操之过急。当前首要任务是彻底清除这神魂隐患,并提升自身修为。没有足够的力量,一切都是空中楼阁。”林凡定下心神。那幅星图是通往至高力量的捷径,但也布满了陷阱。他需要更坚实的基础,才能一步步攀登。
他取出一枚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净魂丹”服下,开始运转主修功法《星辰引气诀》,不再主动触碰星图,而是专注于滋养和净化神魂,同时巩固因祸得福而略有增长的灵力。
静室重归寂静。但林凡知道,内在的风暴只是暂时平息。宗门的好奇、暗影的威胁、星图的诱惑、以及自身力量的不足,种种压力交织在一起。他的“科学修仙”之路,在经历了这次生死考验后,注定将驶向一个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危险的方向。
而在他神魂最深处,那丝被初步“驯服”的暗影波动,如同休眠的种子,悄然吸收着他净化神魂时散逸出的纯净魂力,微不可察地……壮大了那么一丝。
他身上的伤势已尽数痊愈,气息反而比受伤前更加内敛浑厚。那次在生死边缘对星图的强行解析,虽然凶险,却也极大锤炼了他的神魂与意志,让他的修为在筑基中期彻底稳固下来,甚至隐隐触及了后期的门槛。
他第一时间向宗务殿提交了一份极其详尽的“试验事故报告”。报告中,他用大量晦涩的阵道术语和推演数据,描述了一种基于“地磁灵脉谐振放大理论”的新型聚灵阵图,并“诚恳”地分析了因计算误差导致灵能过载、引发局部空间扰动的“失败原因”。报告最后,他还附上了一份“改进方案”,看起来天衣无缝。
果然,这份专业到令大多数长老头疼的报告成功糊弄了过去。宗务殿的执事长老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便将其归档,并叮嘱他日后试验需更加谨慎。
然而,就在林凡以为此事暂时揭过时,一道传讯符直接飞入了他的洞府,符箓上缭绕着淡淡的星辉——这是星辰阁大长老,玄玑真人独有的印记。
“林凡,来观星台一见。”
传讯内容简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林凡心中一凛,大长老常年闭关,轻易不过问俗务,此刻突然召见,绝非寻常。
观星台位于星辰阁主峰之巅,是宗门最高处,接引周天星力,玄妙非凡。当林凡踏上平台时,玄玑真人正负手而立,仰望着无垠星空。他身形清瘦,白发如雪,周身气息与漫天星辰仿佛融为一体,深不可测。
“弟子林凡,拜见大长老。”林凡恭敬行礼。
玄玑真人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却仿佛能穿透人心。“你那份报告,老夫看了。”
林凡心中微紧,面色不变:“弟子鲁莽,惊扰大长老清修,还请恕罪。”
玄玑真人微微摇头:“非是鲁莽。你报告中提及的‘地磁灵脉谐振’,思路清奇,虽显稚嫩,却另辟蹊径,非寻常阵道所能及。”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电,直视林凡:“但,那日泄露出的那一丝气机,苍茫古老,绝非地脉灵机所能拥有。林凡,你当真无其他发现?”
林凡心神剧震!大长老果然察觉到了!那暗影的气息哪怕只有一丝泄露,也瞒不过这等顶尖强者。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知道完全否认已不可能,必须抛出部分真相。
他深吸一口气,露出适度的后怕与疑惑:“不敢隐瞒大长老。那日……弟子在试验时,确有一瞬感应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意志扫过,冰冷、古老,弟子神魂几乎冻结。随后一切异常便消失了。弟子只以为是试验引动了某种未知的深层地脉异动,或是……触犯了某种上古禁忌,心中惶恐,未敢在报告中妄言。”
他将暗影的存在模糊化,归结为“未知意志”和“上古禁忌”,这符合修仙界对不可知力量的常见解释,同时也部分契合了事实。
玄玑真人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良久,他才缓缓道:“上古禁忌……或许吧。这片天地,隐藏的秘密太多了。你能引动并活下来,是你的机缘,也是你的劫数。”
他不再追问细节,转而说道:“你之才情,迥异于常,于星辰阵道别有天赋。宗门藏经阁第三层,有一卷《星迹秘纂》,乃历代先贤观测星辰异动之笔录,或许对你有所助益。好自为之。”
说完,玄玑真人身影渐渐淡化,如同融入了星光之中,消失不见。
林凡站在原地,背后已被冷汗浸湿。大长老的最后几句话,看似提点,实则意味深长。他既点出了林凡的“特殊”,给予了资源(《星迹秘纂》),又警告了“劫数”。这是一种默许,也是一种无形的监督。
“看来,宗门高层并非一无所知,只是碍于某种规则或顾忌,不能直接干预……”林凡心中明悟。这让他压力稍减,但同时也明白,自己日后行事需更加小心。
回到洞府后,林凡立刻去藏经阁取来了《星迹秘书》。这卷玉简果然非同凡响,记录了无数匪夷所思的星辰现象和先贤的推测。而在翻阅到其中关于“星陨之谷”的记载时,林凡猛地愣住了!
《星迹秘纂》中描述,“星陨之谷”是上古时期天外陨星坠落形成的一处奇异禁地,谷内磁场混乱,空间褶皱,残留着强大的星辰辐射,生灵勿近。旁边附有一幅古拙的星力流向图。
而这张星力流向图的几个关键节点,竟然与他脑海中那幅残缺星图的某个局部结构,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尤其是其中一种处理强辐射和空间褶皱的“缓冲”算法,几乎如出一辙!
“共鸣……原来是指这个!”林凡豁然开朗。那星图并非直接指引宝物,而是提供了一个“钥匙”或者说“过滤器”,让他能理解并安全通过“星陨之谷”那种恶劣环境的特定法则!
“星陨之谷”是宗门禁地,据说曾有元婴长老深入都重伤而归。但此刻,对林凡来说,那里不再仅仅是绝地,更可能是一处蕴藏着天工族秘密,或者与那“暗影”、“源初”相关的遗迹!
危险与机遇再次并存。这一次,他有了更充分的准备和更明确的目标。
就在他心潮澎湃,规划着如何前往星陨之谷时,神魂深处那缕沉寂了数日的暗影波动,似乎因他强烈的探索欲念而再次被触动,微不可察地……悸动了一下。仿佛在催促,又仿佛在低笑。
林凡眉头微皱,强行压下那丝悸动带来的不适。
“星陨之谷……必须去。但在那之前,得先想办法炼制一件能抵御星辰辐射和空间褶皱的法宝。而且,得找个合适的理由离开宗门……”
他的目光,投向了洞府角落那一堆在之前试验中报废的灵能材料,一个大胆的改装计划,开始在他脑中飞速成形。风暴前的平静,即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