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里,昏黄的油灯光晕随着卡文迪许的话语落地,仿佛也凝固了一瞬。
塞缪尔的瞳孔骤然收缩,但随即,那种惊愕被一种灼热的兴奋所取代。
他猛的摘下过滤镜,瞳孔映照着室内跳动的火光:“怎么做到的?”
卡文迪许看着塞缪尔脸上那瞬息万变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慢条斯理地吐出三个字:
“不知道。”
塞缪尔那短暂的兴奋瞬间凝固,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质疑:“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卡文迪许轻笑一声,优雅地摊了摊手:
“这取决于你更愿意相信哪一个版本,塞缪尔。信我无所不能,还是信我……无能为力?”
他欣赏着塞缪尔眼中那变化不定的光芒,然后才继续用那种冷酷的语调阐述:
“目前来看,我们还无法像拧开水龙头一样,随心所欲地控制暴雨。但巴黎的事件至少证明了一点——暴雨的提前,与时代的剧烈动荡存在关联。”
塞缪尔迅速跟上了他的思路,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卡文迪许打断他,“当前时代如果发生足够震撼世界的重大事件,就可能将‘暴雨’的倒计时,强行拨快。”
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低:
“比如,你,塞缪尔,现在就去把各国领导层来个彻底的大换血……或者,更直接点,把本该几十年后才出现的‘终极武器’,提前在某个小岛引爆一下。理论上……”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冰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光:
“……下一场‘暴雨’,或许明天就能为你倾盆而下。”
塞缪尔沉默了几秒,表情显得有些无语:“所以,现阶段只能做到‘提前’暴雨,但暴雨过后,时间会回溯到哪个节点,依旧是个未知数?”
“总结得非常精辟,塞缪尔。”
卡文迪许轻轻鼓掌,“提前或许可以努力,去向则纯属抽奖。这大概就是巴黎的同僚们,用一次昂贵的实验为我们换来的、既令人兴奋又无比尴尬的结论。”
沉默了片刻,塞缪尔抬起眼,目光在卡文迪许和阿莱夫之间扫过。
“好吧,那么你们两位现在谈的,又是什么?”
一直静坐旁听的阿莱夫缓缓抬起眼帘,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们需要返回南极。”
塞缪尔眉梢微动,他没想到会得到这么突然的一个回答:“是因为福柯学会占了科马拉监狱?这里待不下去了?”
“不止于此。”阿莱夫微微摇头,指尖轻叩着粗糙的桌面,“永生泉的研究……在此地已触及瓶颈,而南极——”
“——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某些……只有在那片亘古冰封之地上才能获取的关键要素。”
塞缪尔的目光转向卡文迪许,后者只是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这个计划。
“那么我该干什么,继续留在这里?”
这次回答他的是卡文迪许,他轻笑一声:
“你?或许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漫长的实验,冰天雪地的营地……帕拉塞尔苏斯先生的研究总是需要一些‘活跃’的观察样本。”
“不行。”
帕拉塞尔苏斯干脆地打断了卡文迪许。
“南极隐藏的东西,极有可能瞬间引燃你体内的灵性介质,导致不可预测的加速畸变。”
他微微前倾,语气加重:“你不适合那里,塞缪尔。至少现在,绝对不行。”
塞缪尔抿了抿嘴唇,帕拉塞尔苏斯的警告绝非危言耸听,但他立刻想到了另一个现实问题:
“如果你去了南极,我的检查怎么办?抑制剂……”
“关于这一点,你暂时可以不必担心了。”帕拉塞尔苏斯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和。
“过去三个月的监测数据显示,你体内神秘学界的灵性介质占比,已经稳定在1.5%到1.6%之间,波动极小,且没有继续增长的趋势。”
“抑制剂的压制效果比预期更好,你的身体似乎也初步适应了这种低水平的异常存在。”
“这意味着,只要不遭遇极端的外界刺激,你目前的状况,理论上可以一直稳定下去。”
“……”
这似乎是个好消息,使塞缪尔陷入沉思,但没多久,卡文迪许突然抛出一个出人意料的选择。
“既然南极之旅与你无缘,塞缪尔,或许我有一个地方你会感兴趣——伊斯坦布尔。”
“伊斯坦布尔?”塞缪尔看向卡文迪许,眉头立刻皱起,“又要回欧洲?卡文迪许,我刚从那边折腾回来没多久。”
他对那片大陆留下的记忆,实在称不上愉快。
“此一时彼一时。”卡文迪许对他的不满不以为意。
“那里有一位……算是有点交情的朋友。他对神秘学疾病颇有自己的一套。虽然比不上帕拉塞尔苏斯先生的深度,但暂时接替基础调理的工作,应该不成问题。”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凑巧,他自己的身体……也恰好有点‘小毛病’。或许,你们能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塞缪尔没有立刻回复,只是沉默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卡文迪许从来不会做无谓的建议。
果然,卡文迪许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抛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筹码:
“作为让你再次横跨大洋的补偿,我可以免费提供一个……你可能感兴趣的情报。”
他前倾身体,注视着塞缪尔,一字一句道:
“那位在伊斯坦布尔的朋友,他手中也掌管着一小片——‘暴雨免疫区’。”
塞缪尔瞬间了然,这个消息远比什么医生朋友更有冲击力。在“暴雨”的阴影下,一个安全的避风港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卡文迪许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点了点头:“看来你明白它的价值。那么,你的决定是?”
塞缪尔看了一眼帕拉塞尔苏斯,后者没有任何表示,显然是默认了卡文迪许的安排。
南极之路暂时对他关闭,而一个可能存在免疫区、且有神秘学专业人士的去处,无疑是当下最具吸引力的选择。
“……我同意。”他最终沉声应道。
“很好。”卡文迪许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
就在这时,木屋那扇不怎么隔音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条缝。
卡利姆探进半个脑袋,浅褐色的眼睛在三人身上转了转。
“嘿,打断一下,大佬们。”他搓了搓手,带着海风湿气的寒意溜了进来,“我刚好像听见……有人要去欧洲?伊斯坦布尔?”
他看向塞缪尔,咧嘴一笑:“巧了不是!柏林那边,有个有意思的家伙,我惦记他很久了,一直想找机会去拜访一下。”
“反正顺路,怎么样,塞缪尔,搭个伴?路上好歹有个说话解闷的,还能帮你拎个包跑个腿。”
塞缪尔的目光扫过卡利姆看似热情的笑脸,这所谓的顺路恐怕是安排的一部分。卡利姆或许是一种保障,或者……监视。
但他没有理由拒绝,也没必要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