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和岑晚秋并肩站在花店门前,路灯的光晕洒落在他们脚边。他低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将手插进外套口袋,指尖触到那枚一直随身携带的U盘。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冷空气中悄然散开。
两人一同往家走,脚步不急不缓。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很轻,屋内还留着昨夜未散的暖意。他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她则走进厨房,倒了两杯温水,递给他一杯。
他接过水杯,走向书房墙边。那里贴着一幅世界地图,纸张边缘已微微泛黄,几座城市被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会议日期与医院名称——那是他过去三年参加国际医学交流的印记。
他静静望着地图,手指缓缓划过伦敦、纽约、东京,最终停在苏黎世。
“五年。”他说。
岑晚秋站在门口,没有追问这五年意味着什么。她把水杯放在书桌一角,安静地等他继续开口。
他转过身看着她:“我要让‘预演手术’成为全球标准。”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她点点头,仿佛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她走回窗台,捧起一盆深红色的永生花,花瓣如凝固的血,又似永不褪色的深情。她将它轻轻放在书桌上,正对着那幅地图。
“那我就把花店开到每一个有你的城市。”她说。
他看着她,嘴角微动,虽未笑出来,眼神却柔和下来。他知道这不是一句玩笑。她从不是轻易许诺的人。自从前夫离世后,她几乎不再谈论未来。如今她愿意提起,说明心里真的有了打算。
屋里很静,唯有挂钟的秒针滴答前行。窗外天色尚未完全亮透,远处医院的轮廓隐在晨雾中,几扇窗户亮着灯,像守夜未眠的眼睛。
他忽然开口:“你怕吗?”
“怕什么?”
“这样的生活。安稳的日子……会不会觉得,不太真实?”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右手虎口处那道旧疤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白。片刻后,她抬眼看他:“曾经怕过。但现在不怕了。因为你在这儿。”
他不再言语,而是走上前,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她的头刚好靠在他肩上,呼吸轻拂他的颈侧。
“我们先要个孩子?”她忽然说。
他身体一僵。
她仰起脸看他,眼睛明亮,唇角带着一丝笑意。
他凝视她良久,像是在确认她是否认真。随后猛地将她打横抱起。她轻呼一声,本能地搂住他的脖子。
“现在就要?”他问,语气略显生硬,实则是慌了。
她笑出声:“你怕了?”
“我怕你反悔。”他大步朝卧室走去,脚步有些急,差点被地毯绊住。她在怀里晃了晃,笑声更响。
卧室门没关严,留了一道缝隙。衣角从门缝滑落,掉在地上。脚步踉跄,床沿撞上墙壁,发出沉闷的声响。接着是压抑的笑声与交错的喘息。
外面天色渐明。晨光从窗帘缝隙斜照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细长的光影。街上传来第一辆公交车启动的声音,远处还有孩子骑车上学的铃声清脆响起。
屋内的动静慢慢平息。他躺在床边,一手搭在额前,另一只手仍握着她的。她侧身趴在他胸口,发丝散落一片。
“你是认真的?”他问。
“哪一句?”
“要孩子的事。”
“嗯。”她抬眼看他,“我想有个像你的孩子。调皮一点也没关系,只要像你就够了。”
他喉结微动,没有回答。
她用手肘撑起身子:“你不愿意?”
“我愿意。”他一把将她拉回怀里,“我当然愿意。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主动提。”
“以前不想。现在想试试。”她依偎着他,声音轻了下来,“我想重新开始了。”
他闭上眼,手指缓缓抚过她的背脊。他知道她不容易。七年来,她守着那间花店,守着前夫的遗物,也守着一段早已沉寂的感情。如今她愿意放下过往,愿意向前走,是因为她相信他能给她一个家。
这份信任,比什么都重。
“下周我去杭州讲课。”他说。
“我知道。”
“讲完我想去趟灵隐寺。”
“烧香?”
“嗯。求个平安符,再求个……儿子运。”
她扑哧笑了:“你还信这个?”
“我不信命。”他说,“但我信你。你说要孩子,我就得做好准备。”
她坐起身,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那你得先学会换尿布。”
“我可以学。”他握住她的手,“你教我。”
“还有半夜喂奶呢?”
“我值夜班习惯了。”
“孩子哭闹怎么办?”
“我给他讲手术故事,保准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她笑得直不起腰:“你真是个医生疯子。”
他趁机将她按倒,凑上去吻她。她笑着躲闪,却被他扣住手腕,动弹不得。两人滚到床中央,枕头掉落一个。
“别闹了。”她喘着气,“早上还要开店。”
“再躺十分钟。”他说,“就十分钟。”
她没反对,只是把脸埋进他脖子里。他能感觉到她的嘴角仍在上扬。
外头天已大亮,阳光铺满半间屋子。医院方向传来救护车远去的声音,节奏平稳,不像警报,倒像是这座城市的呼吸。
他望着天花板,忽然说:“等孩子出生,我想带你们去冰岛。”
“干吗去?”
“看极光。”
“大老远的,孩子才多大?”
“反正以后每年都去。等他长大,我们三个人一起旅行。你开花店,我在医院做手术,中间抽空陪你们到处走。”
她听着,眼睛渐渐睁大:“你计划这么远?”
“嗯。”他侧过头看她,“你不许反悔。”
“我不反悔。”她伸手轻触他眼角那颗泪痣,“只要你一直在手术台上平安回来,我就一直等你回家。”
“我不做英雄了。”他握住她的手,“我只做丈夫,做父亲。”
她没说话,只是用力抱紧了他。
门外,挂钟指向七点二十三分。楼下传来环卫车清扫街道的声音,紧接着是早餐摊支起棚子的金属碰撞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起床了?”
她不动:“再躺五分钟。”
他笑了笑,没有催促。
阳光爬上床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