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和岑晚秋沿着街道慢慢走回花店,一路无言。风有些凉,岑晚秋将风衣拉链拉到最顶端,齐砚舟伸手替她理了理领口。钥匙刚插入锁孔,他忽然低声说:“灯亮着。”
屋里确实亮着灯,暖黄色的光从窗帘缝隙间渗出。
“妈来了。”岑晚秋笑了笑。
推门进去,李淑芬正坐在柜台后翻着账本,桌上放着一个保温桶。听见动静抬起头,嘴一撇:“这么晚才回来?饭都凉了。”
“我们在江边坐了一会儿。”岑晚秋脱下外套挂好。
李淑芬站起身,打开保温桶:“我炖的鸡汤,你爱喝的那个砂锅,趁热喝一口。”
齐砚舟点头:“谢谢妈。”
“少叫得亲热。”她嘴上这么说,却还是给他盛了一碗,又从袋子里拿出小碗和筷子,“你也吃点。”
三人围坐在小桌旁,谁也没提医院的事,也没谈案子。鸡汤温热,姜味恰到好处。齐砚舟喝了两口,放下勺子,走到洗手台把昨晚用过的杯子洗净,放回架子上。岑晚秋在一旁整理玫瑰,剪去枯边,重新插瓶。
突然外面“哐当”一声,像是花盆被踢翻了。
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半截扫帚柄,冷笑:“齐主任这就躲老婆店里过日子了?”
齐砚舟放下杯子,往前一步。
还没等他开口,李淑芬已抄起墙角的长柄扫帚冲了出去。
“谁让你进来的!”她声音又尖又硬,“敢动我儿媳试试!”
那人一愣,往后退了半步。
李淑芬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扫帚接连挥下——第一下砸在肩膀,第二下打中小腿,第三下逼得他踉跄出门。她追到台阶上,指着对方鼻子骂:“再让我看见你,报警不说,我亲自拿扫帚送你进派出所!”
街对面的保安闻声跑来,齐砚舟上前说明情况。那人想趁机溜走,被保安一把按住手腕,带回物业。
岑晚秋扶着李淑芬回来,手还在微微发抖。
“妈,你没事吧?”
“我能有啥事?”她甩了甩袖子,“一个小混混也敢来撒野?这店是我孙媳妇开的,谁碰一下都不行。”
齐砚舟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李淑芬瞪他一眼,“赶紧报警备案,这种人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他点头,掏出手机联系周正海。
电话接通,周正海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我已经让同事调了附近监控,十分钟内警车就到。”
“谢了。”齐砚舟说。
“还有件事。”周正海顿了顿,“我在家,要不要视频看看?”
齐砚舟看了岑晚秋一眼:“开吧。”
画面亮起,周正海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小女孩,约莫五六岁,穿着粉色睡衣,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身后书架上摆着《刑法》典籍,旁边有个玻璃罩,里面是一朵干制的蓝色绣球花——那是岑晚秋花店做的永生花。
“爸爸,这是阿姨吗?”小女孩抬头问。
“对,这是岑阿姨,还有那位是齐叔叔。”
孩子立刻举起一张画纸,举到镜头前。
画上是两个人: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举着手术刀,阳光照在他脸上;旁边是个穿旗袍的女人,手里提着花篮。背景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叔叔是英雄!”
岑晚秋眼眶一下子红了。
齐砚舟轻声说:“谢谢小朋友。”
“她非要画的。”周正海低声解释,“这几天总听新闻说医生抓坏人,她说救人的人就是英雄。”
小女孩仰头看向爸爸:“英雄是不是不怕坏蛋?”
“是。”周正海摸摸她的头,“而且他们有家人陪着,就不会怕。”
画面安静了几秒。
岑晚秋吸了吸鼻子,笑着说:“下次来店里,阿姨给你做一朵会发光的花。”
“真的吗?”孩子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
视频挂断后,屋里很静。
李淑芬收拾完桌子,拎起环保袋准备离开。
“你们早点休息。”她说,“明天还要上班。”
“妈,这么晚了,要不……”
“不用。”她摆手,“我自己能回去。倒是你,”她看向齐砚舟,“好好待她,听见没?”
“听见了。”
她点点头,转身出门,在门口停了一下:“那小子要是再敢来,我不用扫帚,改用拖把。”
门关上了。
齐砚舟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条缝。外头路灯明亮,地上还散落着刚才打翻的花盆碎片,保安正在清扫。远处市一院的楼顶泛着光,手术区的灯大多还亮着。
“明天八点,有个孩子等肝源。”他说。
“我去医院等你出来。”岑晚秋站在他身后。
他转过身,靠在窗框上看着她。她今天换了件浅灰毛衣,发髻松了一圈,左脸的梨涡若隐若现。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他说。
“你也一样。”
他伸出手,她立刻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十指交缠,掌心贴着掌心。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他声音低了些,“怕不怕?跟着我,会不会哪天又出事?”
“怕。”她点头,“但我更怕你一个人扛。”
他笑了,眼角的泪痣轻轻一动。
“那以后,别让我一个人上手术台。”
“我不是一直在外面等你?”
“不只是等。”他握紧她的手,“是并肩。”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过了一会儿,两人一起走出花店。夜风比先前小了些,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他们站在门前台阶上,望着远处医院的方向。
灯光依旧明亮。
“下一台手术,”齐砚舟望着那栋楼,声音很轻,却清晰坚定,“我们并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