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光，直指玄尘子胸口。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
脚步一踏，地面碎裂，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出。第一剑斩向肩颈，速度不算最快，却卡在对方呼吸换气的瞬间。玄尘子仓促抬臂，苍冥剑横挡，两剑相撞，震得他手臂发麻。
夜澜不等他稳住身形，第二剑已从下撩起，直取肋下。玄尘子侧身闪避，慢了半拍，衣袍被撕开，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左手撑地才没倒下。
第三剑紧随而至。
剑锋直刺右膝外侧，逼得玄尘子强行扭转身体格挡。可夜澜中途变招，剑尖一偏，扫中他小腿，又是一道伤口。鲜血顺着裤管流下，在焦土上滴成一片暗红。
第四剑、第五剑接连出手。
每一剑都打在旧伤附近，专挑关节和筋脉下手。玄尘子的反应越来越慢，格挡的力量也在减弱。他的左脸黑纹时明时灭，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第六剑横劈而来，玄尘子勉强举剑迎击。可夜澜这一剑是虚招，剑身未到，掌心金印一闪，一股无形劲力从侧面轰出，砸在他右肩。骨头发出一声轻响，整条手臂瞬间失去知觉。
苍冥剑脱手落地，插进泥土。
玄尘子单膝跪地，右手垂下，指尖抽搐。他想撑起身体，可双腿发软，只能靠左手勉强支撑。额头冷汗滚落，混着黑血滴在衣领上。
夜澜站在他面前，幽冥剑斜指地面。
“你说拔不动剑。”
他开口，声音平静，“那我就替你一剑一剑砍断你的退路。”
话音落下，他又动了。
第七剑刺向左肩，第八剑削向右腕，第九剑横扫大腿根部。玄尘子一次次试图抬手防御，但动作总比剑慢一步。他的道袍已经破烂不堪，身上多了十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黑血不断渗出，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第十剑。
剑脊拍在颈侧，力道不重，却让玄尘子脑袋一偏，差点栽倒。
第十一剑。
剑尖点在心口，压下去三寸，衣服被刺穿，皮肤出现一道红痕。
玄尘子喘着气，抬头看他。
眼神里没了怒意，也没了挣扎，只剩下疲惫和一丝说不出的情绪。
夜澜收回剑，退后半步。
“你还能站起来吗？”
玄尘子没回答。
他试着动了动手臂，可右肩脱臼，左臂颤抖，根本使不上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掌心的老茧裂开了几道口子，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三百年前，他也是这样站着的。
那时候他是北域最强者，一人镇压八方叛乱。谁见了都要行礼，称一声“太上长老”。
现在他连一把剑都捡不起来。
夜澜盯着他，脚步缓缓前移。
每走一步，墨色长袍下摆的阵纹就亮一分。那些纹路像是活的一样，顺着衣料蔓延，最终在他周身形成一层微不可察的屏障。
第十二剑。
剑锋贴着咽喉划过，带出一道细小的血线。玄尘子没躲，也没动。
第十三剑。
刺向腹部，穿透三层衣物，在皮肉上留下一条红线。
第十四剑。
横斩左腿膝盖，逼得玄尘子彻底跪倒。
他的身体晃了晃，靠着石柱才没完全趴下。嘴里溢出一口血，混着黑色杂质，滴落在焦土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夜澜站定，剑尖垂地。
“你现在知道什么叫无力还手了吗？”
玄尘子低着头，呼吸沉重。
“我……不是不想打。”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是打不了了。”
“那你之前偷袭我那一剑，是怎么回事？”
“那是……最后一点念头。”
“什么念头？”
“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变了。”
夜澜冷笑。
“你觉得呢？”
玄尘子没说话。
他知道答案了。
这个人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他教导的少年。也不再是被他操控棋局中的弃子。
他是来清算的。
而且他已经赢了。
夜澜抬起剑，指向他眉心。
“你还记得雷嗔是怎么死的吗？”
玄尘子闭上眼。
“他临死前喊的是‘师尊’。”夜澜声音冷了下来，“可你早就不是师尊了。你是杀他的人。”
玄尘子喉咙动了动。
“白枭替你藏了多少事？铁无锋为你炼了多少兵器？他们信你，敬你，结果呢？”
“够了。”玄尘子低声说。
“不够。”夜澜往前一步，“还差最后一剑。”
玄尘子睁开眼。
“你要杀我？”
“我说过不会杀你。”夜澜盯着他，“但我也没说放过你。”
剑尖微微上抬，对准他的右眼。
“这一剑，是为了那些被你当成祭品的人。”
玄尘子身体绷紧。
他知道这一剑不会致命，但他更怕的是清醒地承受。
夜澜的手腕开始发力。
幽冥剑上的冰雷之力缓缓凝聚，剑刃泛起一层寒光。
就在剑锋即将刺下的瞬间，玄尘子突然动了。
不是反击，也不是闪避。
他抬起左手，主动迎向剑尖。
血，顺着手指流下。
夜澜停住了。
“你想干什么？”
玄尘子没答。
他只是把整只手掌压在剑刃上，任由锋利的金属割开皮肉，直到骨头发出摩擦声。
然后他开口。
“如果你真想让我记住这些人……那就让我用这只手，亲手埋了他们。”
夜澜看着他。
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如今满身伤痕的男人。
看着他染血的手掌，看着他低垂的头颅，看着他眼中最后一丝残存的清明。
剑尖，缓缓松了几分。
风刮过废墟，卷起几片焦叶。
其中一片，落在两人之间的地上。
夜澜收回剑，转身。
可就在他迈出第一步时，玄尘子忽然抬头。
“夜澜。”
他叫了他的名字。
不是“逆徒”，也不是“少主”。
是名字。
夜澜停下。
没有回头。
“你母亲……最后说了什么？”
夜澜的手握紧了剑柄。
三十七岁的记忆翻涌上来。
那个雪夜，寒渊边缘，女人的身影在坠落前回眸一笑。
她说——
“活下去。”
玄尘子靠在石柱上，嘴角扯出一丝笑。
“她没让你复仇。”
夜澜站在原地，风吹动他的衣角。
下一秒，他猛然转身，剑光暴涨。
幽冥剑直劈而下，目标——玄尘子头顶三寸的石柱。
轰！
巨石炸裂，碎块四溅。
烟尘中，夜澜的声音冷冷响起。
“这一剑，是你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