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渊刚把那半枚幽冥铁钉搁在桌上，小白就凑过来，鼻子一抽一抽地嗅。他没拦着，反正这小家伙平时连锅巴渣都敢偷吃，舔个钉子算什么。
结果下一秒小白舌头刚碰上钉身，浑身毛炸得像团蒲公英，嗷呜一声蹦到三尺高，落地还打了个滚，四脚朝天蹬了半天才缓过劲。
“活该。”剑无痕靠在门框上，眼皮都没抬，“再碰一次，你先走。”
林子渊假装困得睁不开眼，脑袋一点一点往桌上磕，实则识海里清风残念被幽冥铁钉搅得天翻地覆。半幅阵图硬生生撕开迷雾浮出来，符文扭曲如蛇，每一道走向都像针扎进他脑仁里。他咬紧后槽牙，手指在桌下悄悄掐诀，把关键节点一个个拓进灵台深处。
张萌萌蹲下来检查小白的舌头，抬头时却盯着林子渊的手：“你指尖发青。”
“冻的。”林子渊打了个哈欠，顺势把左手塞进袖子里，“昨儿半夜去井边捞月亮，水太凉。”
“井底捞月亮？”张萌萌皱眉，“你当自己是鱼精？”
“鱼精哪有我帅。”林子渊咧嘴笑，右手偷偷摸向桌上的铁钉。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钉帽，识海里阵图突然剧烈震荡，疼得他眼前发黑。他硬撑着没缩手，借着装困把头埋进臂弯，暗地里飞快记下第三道符文拐角处的缺口位置。
剑无痕突然闪到桌前，剑鞘啪地压住铁钉：“第七阵眼需要三盏引魂灯，你摸它也没用。”
林子渊抬起脸，眼睛半眯着：“你怎么知道是引魂灯？”
“玄天剑宗藏经阁三年前失窃的古卷里提过。”张萌萌站起身，剑穗扫过桌面，“三叛者篡改地脉大阵，第一步就是收集幽冥铁铸灯。”
小白摇摇晃晃爬起来，又往铁钉方向蹭。林子渊眼疾手快揪住它后颈皮：“祖宗，再舔真给你超度了。”
话音未落，小白突然扭头直勾勾盯着他，瞳孔里闪过一丝幽绿。那光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林子渊手一抖，差点把狗扔出去。
“看什么看？”他干笑着把小白塞进自己怀里，“再乱动扣你锅巴配额。”
影魄的黑袍无声无息出现在窗边：“井底淤泥里还有半截断钉，材质相同。”
林子渊立刻来了精神：“挖出来能换钱不？”
“换命。”剑无痕抽出长剑，寒光映着铁钉上的锈迹，“幽冥铁沾过魂魄，碰多了阳气会散。”
张萌萌突然按住林子渊肩膀：“你刚才拓印阵图时，左手小指一直在抽。”
林子渊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还是笑嘻嘻：“抽筋而已，老毛病——要不萌萌姐给我揉揉？”
剑无痕的剑尖瞬间抵住他喉结：“装傻充愣救不了你。”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小白呼噜声。林子渊慢慢举起双手：“好好好，我不碰钉子。但你们总得告诉我，引魂灯到底怎么点？拿锅巴当灯油行不行？”
影魄的兜帽微微前倾：“需以修士精血为引，燃三日不灭。”
“那简单啊。”林子渊掰着手指算，“我放半碗血，萌萌放半碗，剑师兄放一碗——他块头大，血多。”
张萌萌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谁要跟你放血？”
“不放血也行。”林子渊突然正色，“我记得老道留的账簿里，提过‘借阴还阳’的法子——用别人的血点灯，自己躲远远的。”
剑无痕冷笑：“你倒是会挑轻松的路走。”
“这不是懒。”林子渊从怀里掏出账簿拍在桌上，“是智慧。你看这儿——”他翻开某页指着一行小字，“‘庚子年七月初三，赊幽冥铁三斤，抵十年阳寿’。老道早算准了有人会替我们放血。”
张萌萌凑近细看，眉头越皱越紧：“这笔记迹……不像清风道长。”
林子渊一愣，抢过账簿反复对照。确实，赊账那行字比其他记录潦草得多，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骷髅头。
小白突然从他怀里挣脱，扑到账簿上狂舔那个骷髅图案。这次没人拦它——所有人都盯着狗舌头上沾着的墨迹。那墨遇唾液竟泛出暗红，隐约组成半个符文。
“有意思。”林子渊捏着小白后颈拎起来，“你什么时候学会破译密码了？”
剑无痕突然挥剑斩向窗外。黑袍碎片纷飞中，一道人影踉跄后退，左臂赫然插着半截幽冥铁钉。
“黑袍长老？”张萌萌剑已出鞘。
那人捂着伤口嘶笑：“鸿青真人好手段……连狗都养成了寻宝鼠。”
林子渊抄起桌上铁钉甩过去：“送你的！买一赠一！”
铁钉在空中划出弧线，黑袍长老却不敢接，狼狈地翻墙逃走。钉子咣当砸在院墙上，溅起几点火星。
“追吗？”张萌萌问。
“追个屁。”林子渊捡回铁钉吹了吹灰，“他胳膊上那半截，够他疼半个月了。”
影魄飘到墙边，黑雾缠住钉子残留的气息：“他故意引我们注意账簿。”
林子渊瘫在椅子上揉太阳穴：“所以账簿是假的？那骷髅头白舔了？”
小白委屈巴巴趴回他脚边，尾巴蔫蔫地耷拉着。
“不全是假。”剑无痕收剑入鞘，“‘借阴还阳’确有其法，但需活人自愿献祭——黑袍长老想让我们找替死鬼。”
张萌萌突然拽过林子渊左手，两指搭在他腕脉上。林子渊想抽手，被她瞪了一眼只好老实待着。
“脉象乱成这样还装困？”她松开手冷哼，“识海被幽冥铁侵蚀，轻则痴傻，重则魂飞魄散。”
林子渊眨眨眼：“那我现在算轻的还是重的？”
“算命的。”张萌萌转身从药囊里倒出颗丹丸塞进他嘴里，“含着，别咽。”
丹丸入口微苦，识海里的刺痛顿时缓解大半。林子渊咂咂嘴：“甜的该多好。”
剑无痕突然把剑鞘横在桌上：“拓印的阵图，交出来。”
林子渊含着丹丸口齿不清：“拓哪儿了？我自个儿都不知道。”
“左手小指。”剑无痕点着他抽搐的部位，“符文烙在经脉上了。”
林子渊低头看自己手指，果然皮肤下透出淡淡青痕，走势和识海里阵图一模一样。他试着弯曲手指，青痕随之扭曲，疼得他倒吸凉气。
“早说啊！”他龇牙咧嘴，“我还以为真是冻疮。”
影魄的黑袍拂过他手指：“三日内需找到第二枚幽冥铁钉，否则经脉尽断。”
小白突然跳上桌子，爪子拍在林子渊左手背上。狗掌心不知何时沾了层幽绿黏液，正好盖住青痕最深的位置。剧痛骤减，林子渊惊讶地看着它：“你吐口水治伤？”
张萌萌却盯着小白的眼睛：“刚才那道幽光……不是错觉。”
剑无痕的剑再次出鞘，这次对准的是小白：“说，你和冥界什么关系？”
小白缩到林子渊怀里发抖，喉咙里发出呜呜声。林子渊一把搂住它：“问狗不如问我——它要是真通冥界，第一件事肯定是给我偷锅巴配方！”
“配方在冥界第几层？”剑无痕剑尖纹丝不动。
“第九层！”林子渊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住。这数字怎么蹦出来的？他根本不记得老道提过什么九层。
屋内气氛凝固。影魄的黑袍无风自动，缓缓罩住整张桌子：“第九层是引魂灯存放处。”
张萌萌猛地抓住林子渊衣领：“你去过冥界？”
“我要是去过还能在这儿啃锅巴？”林子渊掰开她的手，“估计是老道的记忆碎片——喂，剑师兄你先把剑收了，吓着我家狗了！”
剑无痕盯着小白看了许久，终于收剑：“三日之内，找到第二枚幽冥铁钉。线索在账簿骷髅图案里。”
林子渊把账簿摊开，和小白头碰头研究。狗舌头又开始蠢蠢欲动，被他按住：“再舔真把你送去冥界进修！”
张萌萌突然按住账簿：“等等，骷髅头右眼眶的墨迹……是不是少了一块？”
众人凑近细看。果然，右眼眶边缘有处指甲盖大小的空白，形状像个月牙。
林子渊一拍大腿：“老道藏东西最爱玩缺角游戏！后院腌菜缸底下有个月牙石，搬开就能看见地窖——当年我偷酒喝发现的！”
剑无痕二话不说往外走。张萌萌拽住林子渊：“你手这样还折腾？”
“没事。”林子渊晃晃左手，青痕在小白口水作用下淡了不少，“狗口水比金疮药还灵。”
影魄飘在最后，黑袍扫过桌角时，幽冥铁钉突然嗡鸣震动。林子渊回头瞥见钉尖指向北方，心里莫名一紧。
后院杂草丛生，腌菜缸歪倒在墙根。林子渊指挥剑无痕挪开石缸，露出底下青砖。月牙形凹槽嵌在第三块砖上，剑无痕剑鞘一撬，砖块应声而起。
地窖入口黑洞洞的，霉味混着酒香扑面而来。林子渊抢先钻进去，摸黑掏出个油纸包：“老道私藏的醉虾！我就说没偷完嘛！”
张萌萌一把抢过油纸包扔给小白：“让它验毒。”
小白欢天喜地叼住，三两口吞干净，打了个带着酒气的嗝。林子渊心疼得直跺脚：“那是我的宵夜！”
剑无痕火折子亮起，照见角落木箱。箱盖掀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盏青铜灯——灯座刻满符文，灯芯却是空的。
“引魂灯？”张萌萌伸手要碰，被剑无痕拦住。
“缺灯芯。”影魄的黑雾缠上灯座，“需幽冥铁钉为芯，修士精血为油。”
林子渊数了数：“三盏灯，三枚钉子……咱们手里才半枚，黑袍长老胳膊上半枚，还差两枚整的？”
剑无痕突然抓起一盏灯砸向墙壁。青铜碎裂声中，灯座夹层掉出半张羊皮纸。纸上画着幅地图，终点标着“北境雪窟”。
“第七阵眼在北边。”剑无痕踩碎剩余两盏灯，“有人故意把线索分散各处。”
林子渊捡起羊皮纸，指尖触到墨迹时，识海里残存的阵图突然与之重叠。他脱口而出：“雪窟底下有口熔岩井，井壁嵌着剩下的幽冥铁钉。”
张萌萌猛地转身：“你怎么知道？”
“我……”林子渊看着自己发光的左手，青痕已蔓延至手腕，“好像真去过那儿。”
小白突然冲他狂吠，狗眼里幽光大盛。林子渊被它扑倒在地，一人一狗滚作一团。混乱中羊皮纸飘落，背面显出四个血字：莫信此图。
剑无痕剑锋挑起羊皮纸：“陷阱。”
影魄的黑袍裹住碎灯残片：“北境必须去。三叛者之一镇守雪窟，他手里有完整的引魂灯。”
林子渊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那就去呗。不过先说好——谁负责带锅巴？”
张萌萌把解毒丹塞进他嘴里：“闭嘴，吃药。”
小白舔着嘴角醉虾味，摇摇尾巴跟上。它没注意到自己瞳孔里的幽绿，正随着林子渊手腕青痕的闪烁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