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睡着后，呼吸很稳，手放在被子外面。凯斯轻轻把他的手放进毯子里，又拉了拉领口，怕勒到他脖子。做完这些，凯斯才站起来。
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林恩站在走廊墙边，手里提着医疗箱。
“你一直在这儿？”凯斯小声问。
“等你出来。”林恩站直身子，“你守了一夜了，该休息了。”
“我还好。”凯斯摇头，“他刚才翻了两次身，一次是梦里说疼，一次是踢被子。我得看着。”
林恩没说话，打开箱子，拿出一张数据板递过去。“昨晚体温三十七度六，心跳一百零八，比前天稳了些。但激素还在变，光看着没用。”
凯斯接过数据板，手指滑了几下。“这些指标……会不会突然变差？”
“会。”林恩点头，“但如果有人一直盯着，就不会出事。”
两人没说话。远处传来清洁机器人的声音，灯闪了一下。
“你撑不住。”林恩说，“你是Alpha，不是医生。你越紧张，他越不说实话。”
凯斯捏紧数据板。“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可要是他真出了事，我——”
“那就别让他出事。”林恩打断他，“不是拦着他，是要接住他。他知道累，但他不敢停。所以得有人在他快倒的时候扶一把，不能等他倒了再去捡。”
凯斯抬头看他，眼神有点沉。
“你是他队长，我是他弟弟。”林恩声音不大，“你管外面的事，我管他的身体。你拦任务，我调状态。谁都不能一个人扛。”
凯斯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如果他发现我们合作……”
“他会骂人。”林恩嘴角动了动，“然后继续工作。只要不伤身体，随他去。”
凯斯笑了下。“你还真了解他。”
“因为我以前也装过没事。”林恩收起数据板，“装到晕倒在福利院门口，是他背我去的医院。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他不怕死，就怕被人当成废物。”
凯斯脸上的笑没了。
“现在换我们当废物。”林恩看着他，“你当保姆，我当护士。反正他也不领情，无所谓。”
“但我得知道能做什么。”凯斯说，“哪些事他能做，哪些不行。”
“批文件、推演战术、安排调度，这些可以。”林恩竖起三根手指，“调机甲、出外勤、上战场模拟，这些不行。特别是穿防护服超过两小时，对胎儿压力太大。”
“可他一定会去机甲库。”
“那就让他去。”林恩平静地说，“但你要做到三件事：一是有人跟着，二是时间不超过四十分钟，三是回来必须测身体情况。”
“你不担心他生气？”
“他迟早会发现我们在配合。”林恩合上箱子，“但他不会说破。因为他心里清楚——他自己撑不了多久。”
凯斯低头看了会儿，终于点头。“行。从今天开始，你发信号，我接手。”
“合作愉快。”林恩伸出手。
凯斯握住，用力捏了一下。
上午九点，凌烨出现在副官办公室门口。他走路慢了些，但背挺得很直，军装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林恩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低头看平板。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凌烨坐下，翻开第一份文件。看了两行，太阳穴就开始跳。他揉了揉眉心，伸手拿水杯。
杯子是满的，水温刚好。
他愣了一下，转头看林恩。
“凯斯十分钟前送来的。”林恩没抬头，“说你今天要看三份外勤报告，别累着。”
“谁让他多管闲事。”凌烨把杯子推远一点，继续看文件。
十分钟后，通讯器响了。参谋部通知，原本由他审核的三个外勤任务，现在都交给凯斯处理，理由是“临时调整”。
凌烨盯着屏幕五秒，直接拨通凯斯频道。
接通后没人说话。
“你搞什么？”凌烨声音冷了。
“哦，你看到了？”凯斯笑着说，“正好我顺路，帮你处理了。”
“我没授权。”
“我知道。”凯斯语气轻松，“但昨天三号机的问题是你负责的吧？我修好了。今天这些也一样，顺手的事。”
“我不是不能工作。”
“谁说你能不能？”凯斯反问，“你现在就在工作啊，看文件、看数据、指挥调度，哪样不是工作？非得跑前线才算？”
凌烨咬牙。“你少给我画圈。”
“我没画圈。”凯斯顿了顿，“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我可以做，你就不用硬撑。比如今晚的巡逻，我已经接了。”
“那是我的班！”
“现在是我的了。”凯斯说得干脆，“你好好睡觉，明天还要去整备所检查设备。”
通讯断了。
凌烨盯着屏幕，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林恩走过来，放下一个温热的饭盒。“吃点东西。”他说，“不然下午站不住。”
“我没那么弱。”
“我知道。”林恩拉开椅子坐下，“但你也不想当着所有人面摔一跤吧？”
凌烨瞪他。
“凯斯不是想抢你位置。”林恩看着他，“他是怕你倒下的时候，没人接住你。”
中午，凌烨去了机甲库。
刚到门口，就看见凯斯站在三号机旁边，手里拿着检测仪，在记数据。
“你怎么在这？”凌烨走过去。
“修完顺便查一下。”凯斯抬头，“你说这台机有异响，我查了，是左腿液压漏油，已经换了密封圈。”
“我自己能查。”
“那你去看别的。”凯斯把检测仪递给他，“四号机的能量阀好像也有问题，要不要看看？”
凌烨接过仪器，皱眉。“你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为了让你少走几步。”凯斯笑，“省下的力气，晚上还能多喝一碗汤。”
“谁要你安排。”凌烨转身走向四号机。
凯斯没跟上去，站在原地看着他。直到他弯腰打开检修面板，才悄悄松了口气。
下午三点，凌烨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走着走着，眼前忽然黑了一下，他扶住墙，站了几秒。
有个巡逻队员看见了，立刻按手环呼叫。
林恩五分钟后赶到，手里提着监测箱。
“怎么样？”他问。
“没事。”凌烨甩开他的手，“就是有点晕。”
林恩不理他，打开仪器贴在他手腕上。数据显示：心跳偏快，血压略低，体温正常。
“超过四十分钟了。”林恩收起设备，“下次去机甲库，最多半小时。”
“你管得太宽。”
“我管的是你的命。”林恩合上箱子，“我已经告诉凯斯了，接下来三天你只能待在指挥室。”
“你们早就商量好了？”
“是。”林恩点头，“从早上开始，正式成立‘凌烨保护联盟’。我是后勤，他是前锋。你敢违规，我们就一起压你。”
凌烨气笑了。“你们还真当自己是个组织？”
“总比你一个人硬撑强。”林恩拍拍他肩膀，“走吧，回去。晚饭我让厨房做了清粥小菜，不油腻。”
傍晚，凯斯回到宿舍。
凌烨已经在沙发上躺着，脱了军装，只穿背心，手里拿着平板看战术图。
“今天没去训练场？”凌烨没抬头。
“陪林恩开会。”凯斯坐到他旁边，“讨论怎么对付一个特别难搞的病人。”
“谁？”
“你。”凯斯摸他头发，“他说你今天晕了两秒，为什么不告诉我？”
“就两秒，没必要大惊小怪。”
“可万一下一秒是十秒呢？”凯斯声音低了，“我不想赌。”
凌烨放下平板，转头看他。“你们到底要管我到什么时候？”
“直到你愿意承认你需要帮忙。”凯斯认真说，“我不指望你现在就说‘我累了’，但至少别一个人扛。”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但现在不是了。”凯斯握住他的手，“我和林恩都在。你躲不掉。”
凌烨想抽手，没抽动。
“联盟成立了。”凯斯靠近一点，“第一条：你不准上一线。第二条：所有危险任务归我。第三条——”
“够了。”凌烨打断他，“你们还写成规矩了？”
“还没完。”凯斯不退，“第四条：你要是偷偷接外勤，我就把你锁在宿舍。”
“你试试。”
“我已经试了。”凯斯笑，“刚才参谋部接到命令，所有关于你的外出任务全部冻结，审批权归我。”
凌烨猛地坐起来。“你用了家族权限？”
“嗯。”凯斯点头，“阿瑞斯家的特权，第一次用在正事上。”
凌烨盯着他，胸口起伏。
“生气吗？”凯斯问。
“烦。”凌烨躺回去，闭上眼，“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麻烦。”
凯斯把手轻轻放在他肚子上。
“那就麻烦到底吧。”他说。
晚饭后，林恩发了一条加密消息给医生：
“协议启动，双人轮值，目标还在控制范围内。”
凯斯站在机甲库外，看着监控里凌烨走进办公室的画面，打开了实时生命体征追踪。
凌烨坐在桌前，拿起笔，在任务表上划掉一项外勤计划。
他盯着那行字很久，最后在旁边写下三个字：
交凯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