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的奔逃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当那扇厚重的、印有避难所标志的合金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将外面藤蔓疯狂的拍击与嘶鸣隔绝时,幸存的十几人几乎虚脱地瘫倒在地。应急灯惨白的光芒照亮了这个空旷的前厅,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灰尘与金属冷却的气息,但至少,暂时没有了那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腥。
云棠背靠着冰冷的大门喘息,精神力透支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指尖的银辉已黯淡到几乎看不见。洛林挣扎着起身,清点人数,又少了两个同伴,永远留在了那片猩红的街道上。悲伤还来不及蔓延,生存的本能迫使他们立刻行动起来。
“检查设施,寻找可用物资和能源,注意安全。”洛林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幸存的“余烬”成员无声点头,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散开,两人一组,谨慎地探索起这座死寂的避难所。
避难所内部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庞大和完整。穿过前厅,是宽敞的生活区,桌椅整齐,甚至有些餐桌上还摆放着未曾动用的、早已腐败成黑色块状物的食物。宿舍区的床铺整洁,一些私人物品散落着,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一切都凝固在灾难发生的那一瞬间,像一座巨大的、被时光遗忘的钢铁墓穴。
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幸存者,也没有发现骸骨。这里的人,似乎是有秩序地撤离了,或者……以某种方式消失了。
在中央控制室,他们幸运地找到了部分尚能启动的终端和独立能源核心。洛林尝试调取避难所的日志记录,屏幕上闪烁的雪花点逐渐稳定,断断续续的文字和模糊的监控影像片段,拼凑出灾难初期此地的景象:
【…全球网络静默…能源网格崩溃…确认“猩红孢团”异常增殖…启动一级隔离协议…】
【…尝试联络“方舟”计划总部…无响应…外部环境持续恶化…非标准能量读数飙升…】
【…部分居民出现精神紊乱,报告称听到“低语”…隔离失效…必须撤离…前往深层储备库…】
记录在此戛然而止,最后的日期停留在三年前。
“猩红孢团”…“低语”…“方舟计划”…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众人心头。外面的藤蔓,被称之为“孢团”,而它们,似乎能影响人的神智?
根据日志提示,他们找到了通往“深层储备库”的入口——一部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启动的重型货运电梯。权限验证早已失效,云棠尝试用她那独特的银色能量侵入控制面板,过程比在虚拟世界艰难百倍,仿佛在粘稠的胶水中移动,但最终,电梯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缓打开。
电梯下行,带着他们深入地下。当门再次打开时,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郁金属和消毒水气味的风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这里不再是生活区,而是一个充满未来感的研究所。纯白色的走廊两侧是一个个透明的隔离观察室,里面残留着各种无法形容的、扭曲的生物组织样本,有些甚至还在缓缓蠕动,与外面藤蔓的材质如出一辙。一些实验室的仪器仍在低功率运行,屏幕上跳动着复杂难懂的生物学数据模型。
而在最深处的核心实验室的中央,一个巨大的、由某种透明合成材料构成的圆柱形容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容器已经破裂,内部空空如也,只残留着一些干涸的、暗红色的粘稠污渍。容器旁的操控台上,一份被刻意保存下来的研究日志,标题触目惊心:
【“普罗米修斯之火”项目 - 最终记录】
云棠走上前,点开了那份最终记录。一个面容疲惫、眼神却带着疯狂科学家的冷静的老者的全息影像浮现出来。
【…我们是掘火者,也是纵火犯。】老者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与自责,【我们从那片突然降临的‘虚空碎片’中提取到了这种前所未有的能量样本,我们称它为‘源初代码’…它蕴含着打破物理规则、重塑生命的无限可能…我们以为抓住了‘普罗米修斯之火’,能带领人类走向新纪元…】
影像中的老者痛苦地闭上眼,【但我们错了…它并非温顺的工具,它有着自身的‘意志’…一种混沌的、趋向于同化与增殖的原始本能…我们试图控制它,用它创造永生,治愈疾病…却意外创造出了‘猩红孢团’这种恐怖的寄生生命体…它吞噬一切有机质,并能释放影响生物神经系统的信息素,也就是所谓的‘低语’…】
【…失控了…一切都失控了…‘孢团’侵蚀了网络,加剧了能源崩溃,它与‘源初代码’本身产生了共鸣,形成了覆盖全球的异常能量场…我们把自己…变成了孵化末日的温床…】
影像最后,老者绝望地看着那破裂的培养容器:【…唯一的希望…或许在于‘源初代码’本身…它排斥纯粹的混沌,渴望‘定义’与‘秩序’…我们需要一个能与它共鸣、却能保持独立意识的‘载体’…一个能重新为它定义规则的…‘钥匙’…】
全息影像消散。
实验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云棠,投向她那即使在现实中,也依旧残留着微弱光芒的指尖。
她从虚拟世界带出的银色能量,那被盖亚称为“悖论”的力量,其本质……是否就与这引发现实末日的“源初代码”,同出一源?
她是灾难的答案,还是……更可怕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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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通过探索避难所研究所,成功揭示了现实世界灾难的起源——“普罗米修斯之火”项目与“源初代码”,并将之与主角云棠的独特能力联系起来,创造了强烈的命运关联感。科学家的忏悔录充满了悲剧色彩,而结尾的悬念将主角推向了救世主与毁灭者的双重可能性,极大地提升了故事的张力和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