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N市远郊的温家老宅沉浸在一片万籁俱寂之中。这座历史悠久的宅邸在白日里是宾客盈门、热闹非凡的社交中心,但在此刻,凌晨两点,它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只有月光透过繁复的窗棂,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三楼东侧的主卧套房内,温于璨睡得正沉,连日来处理家族事务的疲惫让他睡得很深。
突然,床头柜上,手机不合时宜地、近乎疯狂地震动起来,“嗡嗡”的噪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温于璨好看的眉头蹙起,无意识地将脸更深地埋进柔软的羽绒枕里,试图屏蔽这恼人的声响。但手机异常执着,震动了一轮又一轮,大有不接听誓不罢休的架势。
他终于被吵醒,带着浓重的起床气,迷迷糊糊地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指尖触到冰凉的机身,抓了过来。他勉强睁开一只眼,刺眼的屏幕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然而,当模糊的视线聚焦,看清屏幕上闪烁的那个名字时——“岁安”——所有的睡意和烦躁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岁安!祁岁安!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如果不是有天大的急事,岁安绝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给他打电话!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温于璨几乎是弹坐起来,动作快得差点扭到脖子。他迅速划开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但语气已经充满了紧张:“喂?岁安?怎么了?”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电话那端传来的任何一丝声响。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温于璨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祁岁安的声音微弱、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鼻音,中间还夹杂着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咳嗽声,气若游丝:“于璨……我……咳咳……好像发烧了……头好晕……浑身都疼……”
这声音像是一把钝刀子,狠狠地剐在温于璨的心上!岁安的身体底子从小就弱,是早产儿,后来又经历过一些事情,更是落下了病根,平时稍微吹阵风、受点凉都可能病倒。现在这声音听起来如此糟糕,有气无力,还带着哭腔,肯定是烧得不轻!
温于璨的声音立刻绷紧,像拉满的弓弦,他一边急切地询问,一边已经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动作迅捷得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开始胡乱地摸索着往身上套衣服,黑暗中甚至分不清正反:“你量体温了吗?多少度?吃药了吗?”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b市公寓里的药箱放在哪里,还有哪些应急措施。
“量了……38度9……”祁岁安的声音带着无助的哽咽,断断续续地传来,“家里……好像……没有退烧药了……上次吃完……忘了买……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那咳嗽声撕心裂肺,听得温于璨心都揪了起来。岁安最后那句带着哭音的“忘了买”,像一根最柔软的羽毛,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搔刮着温于璨最柔软的心尖,让他又急又疼!
“别怕!岁安,听着,别怕!”温于璨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的安抚力量,试图通过电波传递给远方那个脆弱的人儿,“我马上回来!你乖乖躺着,什么都别做,盖好被子,等我!听到没有?我很快就到!”
他不敢再多说,生怕浪费一秒钟,匆匆安抚两句后便挂了电话。手机被他随手扔在床上,他一把抓过扔在沙发上的车钥匙,甚至来不及穿袜子,赤着脚就冲向门口。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立刻、马上回到岁安身边!
他像一阵失控的旋风冲下老宅宽阔的旋转楼梯,木质楼梯被他踩得咚咚作响,在寂静的深夜里如同擂鼓。由于速度太快,在冲到一楼玄关时,他根本来不及刹车,“砰”地一声闷响,撞倒了玄关处那个半人高的、价值不菲的清代青花瓷瓶!
“哐当——哗啦——!”
巨大的碎裂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老宅里炸开,如同平地惊雷,刺耳得让人心惊胆战!瓷片飞溅,散落一地。
这动静足以惊醒整个宅子的人。
“温于璨!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疯!作什么妖!” 最先被惊动的是住在二楼的主卧里的温于瑾——温于璨的大哥。他穿着睡袍,一脸暴躁地冲出来,头发凌乱,眼底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被吵醒的怒火,甚至下意识地揉着后腰,显然睡眠正酣被强行打断。他的身后,跟着同样被惊醒、神色间带着无奈和担忧的裴川——温于瑾的合法伴侣。
温于璨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花瓶和大哥的怒火,他一边弯腰胡乱地往脚上套鞋,一边头也不回地急声解释,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哥!岁安在b市发高烧了!39度!家里没药!我得立刻回去!”
“高烧?!”温于瑾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但他显然不认为弟弟这凌晨飙车回去是明智之举,吼道,“他发高烧你现在回去有什么用?!你是医生吗?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啊!或者让小区管家、让物业送药上去!从N市到b市,开车最快也要两个多小时!你疯了吗?现在是凌晨!疲劳驾驶你想死啊!”
“不行!我必须回去!他一个人在家!烧得迷迷糊糊的!我不放心!我必须亲眼看到他!”温于璨已经穿好了鞋,猛地直起身,伸手就去拉厚重的大门门栓。冰冷的夜风瞬间从门缝里灌了进来,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也让他焦灼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丝。
“你给我站住!”温于瑾见他真要走,又急又气,上前几步想要拉住他。裴川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温和却坚定地拦住了处于暴怒边缘的温于瑾。
“瑾哥,瑾哥!你冷静点!”裴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带着安抚的力度,他低声劝道,“于璨是担心岁安,那孩子身体弱,于璨不亲眼看到肯定不放心。你现在拦着他,他更着急,路上更容易出事。让他去吧,我让他开我那辆稳一点的车,安全系数高。他车技好,路上小心点,没事的。”
温于瑾正在气头上,看着裴川这副“和事佬”的样子,更是火冒三丈,尤其是想到自己被打断的好梦和此刻酸痛的腰,迁怒般地反手就拍了裴川胳膊一巴掌,发出清脆的响声:“你闭嘴!都是你平时惯的!他才这么无法无天!”
裴川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也不恼,反而顺势凑近,压低声音,带着点讨好和暧昧的语气哄道:“老婆别气,气大伤身。腰还酸不酸?我帮你揉揉?于璨长大了,他知道轻重。岁安那边要紧。”
温于璨此刻完全没有心思理会身后哥嫂之间这夹杂着打情骂俏的争执,他已经拉开了大门,深夜的寒意扑面而来。他回头,对着厅内的两人匆匆丢下一句:“哥,川哥,爸妈要是问起来,帮我说一声!”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道离弦的箭,冲进了浓重的夜色里。
很快,老宅车库方向传来了发动机狂暴的轰鸣声,那声音撕裂了夜晚虚伪的宁静,充满了不顾一切的急切。一道炫目的跑车灯光划破黑暗,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一辆线条流畅的跑车如同挣脱束缚的野兽,咆哮着冲出了温家老宅气势恢宏的大门,朝着b市的方向,绝尘而去。
车内的温于璨,脸色紧绷,眼神锐利如鹰隼,他将油门踩到底,跑车在空旷的环山公路上疾驰。车载电话已经自动拨通了b市公寓物业的号码,他冷静地交代着情况,请对方立刻派医生上门查看,并设法先送退烧药过去。同时,他也在联系相熟的医生,让对方做好准备。
夜色深沉,路途漫长,但温于璨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岁安,撑住,我马上就到你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