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觉着自己太阳穴那儿的血管快要炸开了,突突突跳得震耳朵。身后那脚步声稀里哗啦地压过来,听着至少有三四拨。怀里那管子样本烫得跟烧红的炭块似的,胸口那块皮肉火辣辣地疼。
“往石头堆里钻!别跑直道!”他嗓子都喊劈了,推了小陈一把。三个人架着不省人事的栓子,一头扎进左边那片七高八低的乱石坡。石头大大小小,棱角磕人,跑起来东倒西歪,可好歹能搅乱后头人的眼和腿。
刚钻进石堆,一道暗绿色的光“嗖”地擦着他后背过去,打在前面一块石头上,“嗤”地冒起一股白烟,石头面子立刻焦黑了一小片,呛鼻子的酸味直冲脑门。
是那伙人的家伙!真撵上来了,下手还这么黑!
林宇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借着石头影儿,猫着腰拼命往前蹿。眼角余光扫见右后头雾里,两个黑影正利索地往石头上爬,手里那短棍子玩意儿又亮起了暗绿色的光,正瞄着。
不能停!他猛地把栓子往一块大石头后头一搡,自己也扑倒在地。“小陈,趴下!”
第二道、第三道光紧跟着射过来,打在周围的石头上,白烟嘶嘶地冒,碎石头子儿崩得到处都是。
林宇脸贴着冰凉的地皮,耳朵竖着。除了自己呼哧带喘和远处追兵的动静,他好像还听见点别的——极细极细,像无数沙子顺着管子慢慢流的沙沙声,打地底下传上来。方向……正前头,那块大石头根儿底下?
他脑子里像有电光“唰”地闪过。这地界的石头长得怪,刚才那骨头架子旁边的土,脏劲儿就被圈在一小块……难道这底下有天生就能隔开、或者导走那股“劲儿”的“道儿”或者“空腔”?网选在这儿弄那个“拾掇的点”,怕不光是碰巧!
他冒险抬起头,飞快地扫了眼前头那大石头根儿。石头和地皮接缝的地方,颜色好像跟边儿上不太一样——是种更深的、有点像铁锈的暗灰色,面子滑溜溜的。
旧世界留下的破烂?还是地底下长成这样的?
没工夫琢磨了。一道绿光打在他身边不到半米的地上,溅起的碎石碴子划破了他脸颊。他把牙一咬,横下心,赌一把。
“小陈!把栓子拖过来,贴紧这石头根儿!快!”他一边吼,一边手脚并用爬到那大石头边上,从怀里掏出那管滚烫的旧世界样本。
“林工你要干啥?!”小陈连滚带爬地把栓子拽过来,脸都没人色了。
林宇没吭声。他背死死抵住石头根儿,用身子尽量挡住小陈跟栓子,然后铆足了劲,把那管样本朝着追兵最密的右前头空地,狠狠抡了出去!
管子在空中划了个弧,“啪嗒”一声落在二十几步外的平地上。
样本管脱手的刹那,林宇胸口那股烫人的劲儿一下子没了。远处管子落地的地儿,空气猛地一扭,像凭空冒出来个看不见的旋涡。紧接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甜腥气混着焦糊味漫开来,那片地皮眼看着变黑、板结,几根枯草眨眼就成了灰。
更要命的是,那两三个离得近、正在追的黑影,动作明显一顿,里头一个还闷哼了一声,手里的家伙什光乱闪,像被啥厉害东西冲着了。
管用!这厉害的“蚀七”样本,冒出来的那股子邪劲,对这伙人也有影响!他们那身行头,挡挡地界儿里散着的“啃食”劲儿可能行,可对上这种“老根子”级别的爆发,也够呛!
“就现在!往那边蹽!”林宇指向跟样本管落地相反的方向,那边雾更浓,石头更密。
小陈也瞅见了活路,不知哪来的劲,扛起栓子就跟林宇往雾里冲。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骂声和几道失了准头、乱飞的绿光。
暂时是把最要命的追兵甩开了一截。可林宇心里清楚,这长不了。那管子样本的劲儿能挺多久?会不会把更邪乎的玩意儿(比如给“养”得更壮的“活尸”)招来?那伙人缓过劲,指定还得追。
三个人在浓雾和乱石堆里没命地跑,肺管子跟烧着了似的疼,栓子的身子越来越沉。林宇觉着两条腿像灌了铅,每喘一口气都带着血腥味。他知道,他们那点力气,快耗干了。
就在他觉着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前头雾里,忽然冒出来一丝丝极弱的、柔柔软软的蓝光。那光暗得很,一会儿有一会儿没的,可稳当,而且……正慢悠悠地,朝他们这边“挪”过来?
不是追兵那绿幽幽的光,也不是“光树”那银白。是……他们认得的、实验室光脉的那种蓝莹莹!
林宇简直不敢相信自个儿的眼睛。他停下脚,眯缝着眼使劲瞅。没错,是两条细得跟头发丝似的蓝光道儿,从雾深处弯弯绕绕地伸出来,贴着地皮,像活的一样,正朝着他们这边“长”过来。光道儿弱极了,好像风一吹就灭,可实实在在地在动,在往前爬。
是……网伸过来的?它觉出他们悬乎了,主动把还剩的、没被污的“劲儿”,引过来给他们指路?
可这咋可能?网是有“心思”,可它“动弹”从来是靠引着那些跟它搭伙的活物(苔藓、珊瑚啥的)或者调那股“劲儿”(钟声、光脉往哪儿流)来办,从没见它能这么“准成”地控住这么细的“劲儿”,这么“上赶着”往这儿伸!
除非……除非这地界儿邪门,地底下有能传、能放大网那点“心思”的天生地架?或者,因为那个“拾掇点儿”在,网对这块小地方的拿捏,到了以前没有的地步?
没空想里头道道了。那两条细蓝光道儿,已经伸到他们脚边上了,像两根软和的带子,轻轻碰了碰他们鞋尖,然后慢慢悠悠转了个向,指向雾里头一个地儿。
那是活路。
林宇回头瞅了一眼,雾里好像又有影子和绿光闪。他不再犹豫,从嗓子眼里挤出声:“跟着光走!”
三人攒起最后那点劲儿,跟着脚底下那两条弱了吧唧却死犟的蓝光道儿,在浓雾和乱石头里穿。光道儿指得挺明白,绕着难走或者“劲儿”不对的地儿,拣最稳妥的道儿走。它们甚至会在岔路口“愣”一下,像在认路,然后再挑一条。
这感觉太怪了。像个不出声的、好脾气的领路的,在这片死地里头,牵着他们的手,找那条能出去的缝儿。
他们不知道跟着光走了多久,力气早没了,全凭一口气吊着。直到前头的雾一下子薄了,好久不见的天光(虽说还是阴沉沉)漏下来,脚底下不再是怪石和裂地皮,开始有寻常的、长着矮草棵子的缓坡。
那两条蓝光道儿,把他们引到这还算正常的坡地边儿上后,闪了几下,像办完了差事,慢慢地往回缩,最后消失在身后的雾气里。
他们……出来了?
林宇腿一软,差点跪地上。他回头望,身后还是那片看着没边的、翻腾着不祥气的浓雾。可他们真真切切,站在了雾的外头。
小陈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看看昏着的栓子,又看看林宇,嘴咧了咧,想笑,可那脸比哭还难看。
林宇强撑着,摸了摸栓子。喘气还匀乎,腿上的口子没变糟。他背靠着一棵歪脖子树滑坐下去,呼哧呼哧喘得跟破风箱似的。
怀里那本旧记录和样本管还在。那些吓人的发现,那些黑乎乎的底细,都还在。
他们蹽出来了,靠着那一下急出来的招,和……那张“网”邪了门似的、好像跨过了啥界伸过来的手。
可这才刚开头。那“啃食”的老根子、神叨叨的那伙人、网的秘密、对付的法子……所有压死人的难题,还都在那儿,比之前更急人了。
他望着雾气深处,好像还能瞅见那棵为了自保“藏”起来的银白“光树”,和那些在绝地里给他们引路的蓝莹莹的光丝儿。
一线活路,算是抓住了。
可前头的道儿,照样是刺儿摞着刺儿。他们得赶紧,把所有这些,都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