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核心的嗡鸣还在耳边回荡，那调子像根线，从她的记忆深处扯出来。姜昭没再犹豫，抬脚就往裂缝里走。
脚下踏空的一瞬，四周的星光全乱了。原本静止的夜空开始旋转，学院、山路、送行的人群，全都变成流动的光点，被一股力量往后拉。她知道这是书阁在强制流转，不是传送，是剥离。
身体像是被撕开又重组，意识却清醒得很。识海里的玉简猛地发烫，扶桑林的树影晃得厉害，第一百棵树的叶子一片片展开。灵泉翻涌，时间流速直接飙到十倍，她靠这股加速度稳住神魂。
记忆残影开始冒出来。
她看见自己穿着补丁衫在田里挖红薯，李春桃指着她笑；看见郡主服上的金线被皇后亲手剪断；看见末世基地的警报灯闪红，赵猛冲她吼“快上楼”；看见星际考场的监控屏上，秦岚把作弊证据甩在评审桌上……
全是过去一百个世界的片段。
这些画面缠上来，像要让她分心。她明白，这是书阁最后的干扰。只要她有一丝动摇，就会被记忆拖住，沦为数据残渣。
她闭眼，把所有画面沉进灵泉。水波一荡，全没了。
再睁眼，手里更紧了两分。
虎符硌着掌心，有裂痕但没碎。玉简吊坠贴在胸口，滚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肉。这两样东西是她一路带出来的，不是系统给的奖励，是她自己抢的、偷的、赢的。
它们在共鸣，频率和前方那座白色建筑对上了。
光明神殿。
它浮在星空中，不像建筑，倒像一块活着的石头。六翼纹路在顶端亮起，一明一灭，和玉简的节奏完全一致。她不用猜就知道，那里是源头。
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脑子里响起来。
“璃儿，去后山禁地。”
这句话她听过太多次。第一次是在西幻世界的抽屉里，纸条上写着别碰信件；后来在禁地枯林，投影里的妈妈亲口说的；再后来每一次任务开启，识海深处都会响起这一句。
现在她懂了。
这不是指引地点，是唤醒权限。
她就是后山禁地本身。
星轨在周围扭曲，形成一条螺旋通道。她往前飘，速度越来越快。身后那些光影泡影还在闪，知青岁月的土墙、星际帝国的金属穹顶、修仙宗门的雷池、末世基地的铁网……每一个都是她活过的世界，但现在都成了背景噪音。
她不想留任何一个。
手指一动，灵鞭从袖中滑出。没有瞄准，只是朝四周甩了一圈。
啪！
声音不大，可整个星空都震了一下。那些浮着的世界投影应声碎裂，像玻璃被击中，哗啦啦散成光屑。碎片还没落地就消失了。
通道清了。
只剩一条金色的路，直通神殿大门。
她松了口气，但没放松。这种时候最容易出问题。书阁不会让她顺顺利利走到终点。越是接近真相，越会有陷阱冒出来。
果然，前方空气开始波动。
一道人影缓缓浮现，穿着白袍，脸模糊不清。声音却是熟的。
“姜昭，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是系统提示音，但用了拟人语气。
她冷笑。“每次到最后都来这套，烦不烦。”
“进入神殿意味着你将脱离所有保护机制。没有任务提示，没有存活倒计时，没有奖励结算。你会失去一切外在规则的庇护。”
“我不需要。”
“你也无法回头。一旦踏入，过往所有世界将永久闭合，你与那些曾帮助过你的人，再无联系可能。”
她顿了顿。
王婶送的鸡蛋，白苏塞的药材，林深哭着破解录音，艾尔文站在雨里敬礼……这些人不是任务Npc，是真帮过她。
但她不能停。
“他们帮我，是因为我值得被帮。”她说，“不是因为系统写了剧情。”
话落，手中虎符突然震动。玉简也跟着亮，金光从瞳孔溢出，发尾泛起蓝光。两种力量在体内汇合，推着她继续向前。
那道人影没再说话，慢慢消散。
星空中安静下来。
她一个人，朝着神殿飞。
距离越近，压迫感越强。光明神殿表面开始浮现金色符文，密密麻麻，和玉简背面的纹路一模一样。她终于确认了——这玩意儿根本不是什么神秘组织，是楚云裳当年亲手封印的东西。
母亲不是宿主，是创始人。
而她，是继承者。
双脚离神殿地面还有百米时，流转过程戛然而止。她悬在半空，动不了。不是被控制，是空间本身不允许她落地。
下方传来低语，无数声音叠在一起，听不清内容，但能感觉到在审判她。
她没慌。
识海里，扶桑林最后一棵树彻底长成。枝叶遮天，根系扎进灵泉底部。一百天的任务结束了，延寿机制自动终止，但她还活着。
说明她已经跳出系统规则。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虎符和玉简。
该做个了断了。
“你们等这一天很久了吧？”她开口，声音不大，却传遍整个星空，“等着看我能不能走到这一步。”
没人回答。
但她知道他们在听。
“我不怕你们审判。”她说，“我也不求你们认可。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旧世界的气息。她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情绪压下去。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她闭眼，回忆起第一个任务世界。她躺在破床上，听见渣爹说“这丫头养不活”。那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死，结果活了下来。
第二个世界，庶妹泼茶，她用冰镇药膏反杀。第三个世界，萧景琰退婚，她当众喂狗。第四个世界，村霸抢粮，她让灵兽追到摔断腿。第五个世界，皇帝赐毒酒，她换杯反将一军。
一路走来，她没靠谁施舍。
每一步，都是自己踩出来的。
睁开眼时，唇角扬了一下。
“最终篇……我来了。”
她抬脚，往前踏出一步。
脚下虚空凝出第一级台阶。
紧接着第二级、第三级。每一阶落下，身后就有一个世界彻底熄灭。知青点的煤油灯灭了，郡主府的宫灯灭了，末世基地的应急灯灭了，星际学院的霓虹招牌也灭了。
最后一步踩下时，整个西幻宇宙坍缩成一点星光，“砰”地一声消失。
她站在通往神殿的最后一阶上。
下方审判之声越来越响，金色符文开始移动，像是要组成新的封印阵。
她没管。
右手握紧虎符，左手按住玉简，双臂张开，像是拥抱什么，又像是准备撕开什么。
“妈。”她低声说，“我到了。”
下一秒，她纵身跃下。
身体穿过最后一层光幕，朝着神殿中央的审判柱坠落。
风在耳边呼啸，她看见柱子上有个人影被锁着，穿的是和她一样的现代服装。
那人抬起头，脸和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