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渠也是脸色大变。
他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会用法器砸人!
这是什么路数?
哪个正经剑修斗法是抡着法器往人脑袋上招呼的?
这分明是邪修和散修打架的卑劣手段!
可现在想这些都晚了。
那面流光溢彩的镜子在他瞳孔中急速放大,带着一股子不讲道理的千钧之力,结结实实地朝着他的天灵盖拍了过来。
砰!
一声沉闷得像老钟被撞的巨响。
灵渠被砸得眼冒金星,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没站稳。
好机会!
沈蕴趁他病,要他命。
她手腕一翻收回星渊玄鉴,手中的焚天剑火光再盛,一剑斩出。
这一剑,直取灵渠的咽喉。
灵渠强忍着脑中翻江倒海的晕眩,凭着战斗本能,勉强抬剑格挡。
可他的动作,终究是慢了半拍。
焚天剑的剑尖擦着他的脖颈划过,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灼热的剑气侵入皮肉,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鲜血顺着伤口渗出,一滴滴落在雪白的衣襟上,晕开几朵刺目的红梅。
灵渠伸手摸了摸脖子,看着指尖那抹鲜红,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受伤了?
被一个元婴后期的小辈,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伤到了?
这怎么可能?
沈蕴一步上前,赤红的焚天剑剑尖直指他的眉心,森然的杀气将他牢牢锁定。
“把我师姐体内的禁制解了,不然,我要你的命。”
灵渠死死盯着沈蕴手中的剑,那张万年冰山脸上阴晴不定,青白交加。
半晌,他竟扯出一个森冷的笑。
“你以为,我会怕你?”
“怕不怕我不知道,”沈蕴好整以暇地歪了歪头,语气里满是戏谑,“但我知道,你现在确实在流血。”
“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灵渠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他抬手,粗暴地抹掉脖子上的血,眼神变得危险至极,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
“找死。”
“别放没用的狠话,你若不服,可以继续试试。”
沈蕴说着,手中的焚天剑再次燃起火焰。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够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两人同时停下了动作。
白绮梦走到两人中间,看向沈蕴:“蕴儿,你先出去。”
“师姐……”
“听话。”白绮梦的语气严肃,“我有话要跟他说。”
沈蕴皱起眉头。
走?她怎么可能放心走。
谁知道这老登会不会等她一走,又对师姐做什么。
可白绮梦的眼神很坚定,显然是铁了心要单独跟灵渠谈一谈。
沈蕴咬了咬牙,心里暗骂一声,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行,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她收起焚天剑,临走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了灵渠一眼。
“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就把你的手剁了喂狗。”
把狠话放完,沈蕴才转过身子,大步离开了洞府。
洞府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灵渠看着白绮梦,眼中的怒火、不甘、屈辱与爱恨交织,复杂得难以言喻。
他沙哑着嗓子开口:“你是……在护着我?”
“不,”白绮梦垂下眼帘,声音比洞府外的风还要冷,“我只是不想蕴儿因为我,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灵渠的身形猛地一颤。
白绮梦的声音再次响起:“师尊,我们之间的事……到此为止吧。”
“这些年,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去配合你。”
“你想要突破化神后期,我帮你了。”
“你想要阴阳逆生花,我也在想方设法帮你找。”
“放过彼此吧。”
灵渠的手指一根根收紧,指尖泛起青白之色。
“放过?”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你觉得,可能吗?”
白绮梦看着他,眼中再无波澜。
“那你想怎样?一辈子把我困在这方寸之地?”
灵渠紧盯着她的双眼:“如果这样能让你不再离开我,那又何妨。”
白绮梦忽然笑了,笑得无比讽刺。
“师尊,你当真以为区区一道禁制就能困住我的心?”
灵渠的脸色一僵。
“我……从未想过要困住你的心。”
“那你想要什么?”白绮梦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对你言听计从,任你予取予求的炉鼎罢了。”
“我没有!”
灵渠的情绪终于崩了。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甚至带倒了身侧桌案旁的玉盏。
玉盏碎裂的声音刺耳,灵渠却浑然未觉。
他几步便跨到白绮梦身前,双眼被汹涌的痛色完全淹没,眼尾不受控制地泛起了薄红,瞳孔深处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摇晃,碎裂。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可你已经失去了。”
白绮梦缓缓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从你在我体内种下禁制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永远地失去我了。”
这句话,精准无比地刺穿了灵渠最后的心防。
那张维持了千年的冰冷假面,在这一刻彻底分崩离析,碎得连粉末都不剩。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像是失去了控制,唇色惨白如纸。
而那双盛满了痛楚的眼睛,也只剩下空茫一片。
灵渠怔怔地看着白绮梦的背影,良久。
久到白绮梦以为他已经没了呼吸,他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开口。
“阴阳逆生花的消息……是真的?”
“真的。”
“在何处?”
“李秋思说,南海深处有一座无名岛,岛上生长着一株。”
白绮梦顿了顿,补充道,“但那座岛屿周围凶险异常,布满天然杀阵,更有上古凶兽盘踞,寻常修士根本无法靠近。
灵渠再次沉默。
洞府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过来,”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股燃尽一切后的死寂,“我解开你体内的禁制。”
白绮梦猛地转过身,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
“你说……真的?”
“为师何必骗你。”
此话一出,一抹压抑许久的喜色,终于从白绮梦的脸上绽放开来。
就连眉梢眼角都染上了动人的笑意。
“多谢师尊成全。”
灵渠看着她如释重负的笑靥,心中却涌起无尽的苦涩。
他一生孤高自负,视天下修士如无物。
却偏偏在情之一字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不但没能拥心仪之人入怀,反而逼得她与自己离心离德,视他如蛇蝎。
更可笑的是……
短短岁月,他这个化神后期的剑尊,竟被差了自己整整一个大境界的沈蕴打伤。
这是何等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