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写的诗稿是历史最后的灯芯,我的骨头正被系统烧成琉璃灯罩。
三星堆的鬼纹在我血管里疯长,每救他一次,就蚀掉一寸归途。
“守护即干预”——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碾碎侠义,像碾碎一块喉骨。
杜甫的笔是划破黑夜的匕首,而我的拳,正把安史乱世捶成青铜碑文。
当诗圣的泪滴进熵增裂缝,长安的朱门开始渗出青铜色的锈。
那些想杀他的箭簇,最终都钉进了我的命数,淬出带火的星图。
碑上刻着‘崴骨杜魂’,碑底是鲸吞文明的归墟之门——这约,谁敢守?
血衣金芒刺破草棚浓稠的黑暗,像一柄烧红的匕首捅穿了溃烂的脓疮。那光,不再是杜甫诗中温润的墨色,而是淬了铁锈与苦咸的凶器,烫得我右眼嵌入的诗魂石碎片吱吱作响。三星堆神树的幽蓝图腾在眼底狂舞,每一次闪烁都扯动颅骨深处的冰棱,切割神经。
“崴...崴...”杜甫的声音卡在断裂的气管里,带着血沫的嘶嘶声。他仰倒在霉烂的草垛上,胸口插着半截粗糙的木矛,矛杆还在随着他微弱的喘息轻颤。那支熔了箭簇、刻着“崴骨杜魂”的“逆鳞笔”,从他无力松开的指间滑落,笔尖蘸着的不知是墨,还是他自己的血。
二十多条披甲的身影在门口豁口处堆积,火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地爬满四壁,像一群从地狱门缝里挤出的饿鬼。刀疤脸的头目捂着碎裂的手腕,眼珠被暴怒和贪婪烧成赤红色。“撕碎他们!将军要那颗妖石!”
链刃在我左掌嗡鸣,游龙锁的寒光舔舐着空气。右腿膝盖以下已彻底化为琉璃,皮肤下纠缠的蓝光纹路正顺着胫骨向上蔓延,冰锥钻髓的剧痛钉死了每一次呼吸。∑烙印在琉璃化的膝盖上灼烧,每一次脉动都像烧红的烙铁按进骨髓——那是系统最后的倒计时。
没有退路。只有血,或者归墟。
“来啊!”我喉咙里滚出的咆哮混着血锈味,像砂纸打磨生铁。身体猛地前倾,左腿蹬地,碎草与泥浆在琉璃化的脚踝下爆开。链刃“呜”地一声撕裂雨幕,毒蛇般噬向最前排一个挺矛突刺的叛军面门!
刀疤脸厉吼:“围死他!”
三杆长矛毒龙般攒刺而来,封死上下三路。链刃在半空诡异地一折,游龙锁的锋刃绞上矛杆,“咔嚓”脆响声中,硬木长矛应声而断!碎木茬如霰弹般迸射,持矛叛军捂着脸惨叫倒退。空隙只一瞬,我拧身撞入人群,左肘如攻城锤般狠狠凿在另一人胸甲上。
“咚!”沉闷的撞击声。皮甲凹陷,肋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那叛军眼球暴凸,口鼻喷血向后倒飞,撞翻了身后两人。
代价随即噬来。右腿∑烙印猛地一胀,冰蓝的树状纹路瞬间刺破琉璃皮肤,蔓上大腿!视野里炸开血红的系统警告:「熵增临界!肢体机能丧失27%!」 琉璃化的右腿像灌了铅,一个趔趄。背后寒风骤起,一柄横刀带着恶风,直劈后颈!
躲不开!
噗!
刀刃撕裂皮肉的闷响。预期的剧痛却未降临。余光里,那柄劈落的横刀,竟深深砍进了挡在我背后的杜甫肩胛!他不知何时挣扎着扑了过来,用仅存的残躯做了盾牌。滚烫的血喷溅在我后颈上,带着生命急速流逝的温度。
“老...杜...” 字眼卡死在喉咙里,变成野兽负伤的呜咽。
杜甫的身体软倒下去,眼睛却死死盯着我,干裂的嘴唇翕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笔...碑...
刀疤脸的狞笑在耳边炸开:“给老子剁碎...呃?!”
他的狂吼戛然而止。杜甫溅在我颈后的血,顺着皮肤流淌,触碰到右腿那暴凸出来的、流淌着冰蓝光芒的神树纹路——
嗡!
整个草棚的空气猛地一沉!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拉长。血衣上那点摇曳欲熄的金芒,如同被浇了滚油,轰然暴涨!金光不再是光,它变成了液态的、燃烧的青铜洪流,瞬间吞噬了杜甫溅落的鲜血,沿着我腿上暴凸的神树纹路倒灌而上!
“呃啊啊——!” 难以想象的剧痛从右腿炸开!那不是刀刃切割的痛,是骨髓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是每一根神经都在超负荷下尖叫崩断!冰蓝的神树图腾彻底活了过来,纹路在琉璃化的皮肤下疯狂蠕动、增殖、凸起,枝桠刺破皮肉,贪婪地吮吸着那混合了金芒与杜甫热血的力量!整条右腿,从脚踝到大腿根,瞬间被虬结疯长的冰蓝树纹彻底覆盖,皮肤彻底琉璃化,变得近乎透明,内里奔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沸腾的、熔融青铜般的幽蓝光流!
视网膜被血红与冰蓝彻底淹没。系统警报被一种更古老、更宏大的轰鸣碾碎——那是星辰坍缩的悲鸣,是青铜在熔炉中咆哮!
轰——!
我的拳头,那覆盖着疯狂脉动神树纹路的右拳,不受控制地、挟裹着体内奔涌的毁灭性能量,狠狠砸向脚下泥泞的大地!
霍家拳·惊雷锤!但不再仅仅是血肉的力量。这一拳,砸出的是文明熵减的狂怒,是三星堆跨越时空的嘶吼!
拳峰触地的刹那。
时间停滞。
声音消失。
草棚内所有叛军狰狞的表情、挥舞的兵器、喷溅的血滴、摇曳的火苗……全部凝固成一幅诡异的静态画卷。
紧接着——
嗡!!!
以拳峰落点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由纯粹冰蓝能量构成的冲击波纹,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无声却狂暴地炸开!波纹所过之处,大地不再是泥土,瞬间被蚀刻、转化!坚硬的冻土如热蜡般融化、塑形,冰蓝的能量流在其上疯狂勾勒出巨大、繁复、非人的纹路——正是放大了千百倍的三星堆神树图腾!
咔嚓!咔嚓!咔嚓!
凝固的叛军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最靠近中心的几个,身体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琉璃裂纹,下一秒,如同被重击的瓷器,轰然爆裂!没有血肉横飞,只有漫天飞溅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琉璃碎片!稍远些的,甲胄在波纹中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身体如同被狂风卷起的稻草,狠狠抛飞出去,撞在土墙、梁柱上,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
刀疤脸离得稍远,但冰蓝波纹扫过他身体的瞬间,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冻结、粉碎,整个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七窍中溢出冰蓝色的光雾,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透明,最终化为一座保持着惊骇姿态的琉璃雕像,又在下一刻哗啦一声碎成一地晶莹的残渣!
整个草棚,在这无声的毁灭波纹席卷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纸船,土墙瓦解,梁柱崩摧,屋顶的茅草和木椽在幽蓝光芒中化为齑粉!烟尘混合着冰蓝的琉璃碎屑冲天而起,又被无形的力场死死压回地面!
当那毁灭的波纹终于平息。
草棚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被冰蓝神树图腾覆盖的焦黑浅坑。坑的边缘,散落着不成人形的琉璃残骸和扭曲的兵器碎片。二十多名叛军,连同那刀疤脸的头目,连同这间见证过绝望与诗篇的草棚,尽数化为历史尘埃中的一点冰冷反光。
废墟中央,唯有两人尚存。
我单膝跪在焦土之上,覆盖着神树纹路的右臂深深陷在泥土里,琉璃化的肢体滚烫,幽蓝的能量流还在皮肤下奔涌不息,每一次脉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头顶,冰冷的夜雨再无阻碍地倾泻而下,冲刷着脸上混合的血与泥。
几步之外,杜甫仰面躺在冰冷的泥水中。胸口那截断矛依旧刺目。血,早已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在身下积成一洼粘稠的暗红。雨点砸在他灰败的脸上,冲刷着血污,却洗不去那层濒死的青灰。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倒映着破碎的夜空和废墟上残留的、尚未熄灭的点点幽蓝光芒。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伴随着气管里拉风箱般的嘶鸣,带出粉红的血沫。
他快死了。
这个写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人,这个忧愤了一生、颠沛了一生、用诗篇蘸着血泪书写整个时代苦难的人,此刻像一片枯叶,随时会碎裂在安史之乱最污浊的泥泞里。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意识深处响起,第一次失去了那种亘古不变的韵律,染上了一丝近乎悲鸣的震颤:「核心锚点濒临湮灭!长河断流风险99.7%!启动最终协议:文明碑刻!」
嗡——!
深陷泥土的右拳猛地一震!覆盖其上的冰蓝神树图腾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光芒并非向上,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树根,顺着我的手臂疯狂钻入大地深处!
脚下被冰蓝图腾蚀刻的焦黑浅坑,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翻涌、隆起!泥土、碎石、叛军的琉璃残骸、折断的兵器……所有的一切都被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排开、推挤!
大地在呻吟中开裂!
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如同被天神挥剑斩开,从我拳下向前方猛然撕开!裂谷边缘整齐光滑,泛着高温熔融后的暗红色泽,深幽的谷底蒸腾起硫磺与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裂谷深处传来,仿佛有洪荒巨兽正挣脱大地的束缚!裂谷两侧的冻土如同波浪般剧烈起伏、拱动!
一道巨大的阴影,裹挟着亘古的尘埃和冰冷的青铜气息,缓缓从裂谷的黑暗深渊中拔地而起!
那是一块碑。
一块残缺了顶端的巨大青铜碑!
碑身布满斑驳的铜绿和暗红的锈迹,仿佛在幽冥血海中浸泡了千万年。它巍峨、厚重、冰冷,带着压倒一切的蛮荒气息和文明沉淀的悲怆。雨水冲刷着碑面,洗去厚重的泥垢,露出其下深刻如凿的古老铭文!
五个巨大的篆字,每一个笔画都深陷铜胎,边缘锐利如刀斧劈凿,在裂谷蒸腾的热气和残留的冰蓝幽光映照下,流淌着血与火的光泽:
崴 骨 杜 魂
这五个字,是杜甫蘸着血写在《赠崴兄》初稿上的诀别,是我熔炼箭簇重铸“逆鳞笔”时镌刻的誓言,此刻,它被神树之力、被系统最终协议、被两个灵魂跨越时空的羁绊,锻打成了这方横亘于乱世与归墟之间的青铜丰碑!
碑文缝隙深处,幽蓝色的光芒如同熔化的金属般缓缓流淌、汇聚,最终在“魂”字最后一笔的末端,蚀刻出一行冰冷、精密、由无数细小几何符文构成的坐标代码,如同给这古老的青铜嵌入了未来文明的冰冷芯片:
[蜀道坐标x=34°16N 归墟入口]
碑,成了。
裂谷蒸腾的热浪扭曲着空气,青铜碑巨大的阴影投下,将我和杜甫笼罩其中。冰冷的雨点砸在滚烫的碑面上,嗤嗤作响,腾起一片迷蒙的白雾。
我用尽残存的气力,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琉璃化蔓延至大腿根、神树纹路仍在幽然脉动的右腿,一步一挪,踏过滚烫的焦土和冰冷的尸骸碎渣,蹒跚着走到杜甫身边。
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唯有胸口那截断矛,随着我靠近时带起的微弱气流,轻轻颤了一下。涣散的瞳孔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倒映出那方巨大的、刻着“崴骨杜魂”的青铜碑影。
我缓缓俯下身,左臂穿过他冰冷的脖颈和膝弯,用尽全身力气,将他那轻飘飘的、如同枯枝般的残躯抱了起来。他的头无力地垂靠在我同样冰冷的琉璃化右肩上,散乱的白发混着血污,黏在我同样布满污血和伤痕的颈侧。
一步。琉璃化的右腿踩在滚烫的裂谷边缘,∑烙印的剧痛如同冰锥刺入骨髓,神树纹路蓝光暴涨,几乎要刺破皮肤。
两步。拖着残腿,抱着冰冷的诗魂,向着那散发着硫磺与死亡气息的裂谷,向着那方流淌着蓝光坐标的青铜巨碑走去。雨水模糊了视线,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第三步,踏在碑前的焦土上。我停下,将杜甫冰冷的身体,轻轻倚放在巨大青铜碑冰冷的基座旁。他像一尊残破的石像,依偎着这方以他诗魂、以我骨血铸就的文明路标。
我伸出唯一还能活动的左手,抓住那支掉落在泥泞中的“逆鳞笔”——那支熔了箭簇、刻着“崴骨杜魂”的诗剑之笔。笔身冰冷,残留着他最后一丝温度。
然后,我用尽残存的、最后一丝属于“景崴”而非“守约者”的力气,左手五指死死抠进青铜碑上那深刻如凿的“魂”字刻痕边缘!指腹被锋利的铜锈边缘割破,温热的血渗进冰凉的铜绿中,将那幽蓝色的坐标代码染上一抹刺目的暗红。
仿佛触发了最后的机关。
嗡——!
整个青铜碑剧烈地震动起来!碑身上斑驳的铜绿和暗红锈迹如同活物般剥落、飞舞!那深刻如凿的“崴骨杜魂”四个大字,每一个笔画都爆发出冲天的冰蓝光柱,直刺铅灰色的雨云!碑文缝隙中流淌的幽蓝坐标代码,光芒暴涨,如同拥有生命的锁链,瞬间缠绕上我的左手腕,冰冷刺骨!
裂谷深处,那蒸腾的硫磺气息猛然被一股更古老、更死寂、更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取代!裂谷底部,无尽的黑暗翻滚、凝聚,一个缓缓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巨大旋涡正在形成——归墟之门,洞开!
系统的提示音在意识深处响起,那古老疲惫的韵律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程序执行到终结的漠然,却又在漠然深处,透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如同青铜锈蚀般的悲鸣:
「长河序定。归帆,启航。」
冰冷的机械音顿了一下,那丝悲鸣似乎被强行压制,只剩下纯粹的、对身份标识的最终确认:
「守约者。」
「汝道——」
「何名?」
我低头,最后看了一眼倚靠在冰冷碑座旁的杜甫。雨水冲刷着他灰败的脸,冲不散那份凝固的悲怆。胸口那截断矛,像他一生未曾折断的笔。
再抬头,看向那方以我骨血、以他诗魂铸就的青铜巨碑。
看向碑上那五个在蓝光与血痕中咆哮的大字:崴骨杜魂。
看向那在裂谷深渊中旋转、吞噬一切的归墟之门。
冰冷的蓝光代码锁链缠绕着手腕,将我的身体缓缓拉向碑面,拉向那旋转的黑暗深渊。琉璃化的右腿踏在碑基滚烫的青铜上,发出烙铁炙肉的“嗤嗤”声,∑烙印的剧痛已化为麻木。
我咧开嘴,雨水和血水灌进口中,铁锈味弥漫。喉咙里滚出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青铜上,每一个字都带着骨茬摩擦的沙哑,带着霍家拳崩山裂石的刚猛,带着穿越千年守护一人的执拗,更带着砸碎宿命、自证侠道的狂啸,狠狠楔进这方青铜,楔进这方天地,楔进那即将吞噬一切的归墟:
“行不更名——”
左手死死抠住“魂”字血染的刻痕,身体被碑中涌出的蓝光锁链牵引着,撞向那冰蓝光芒最为炽烈、坐标代码最为密集的碑心——那里,正是归墟之门的现实投影!
“隐龙——”
“景!崴!”
名字出口的刹那!
轰——!!!
青铜碑心,那汇聚了所有冰蓝光芒与坐标代码的核心点,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爆发出吞没一切的炽烈白光!白光瞬间吞噬了抠在碑上的手,吞噬了被锁链缠绕的身体,吞噬了那声回荡在雨夜中的狂吼,吞噬了倚在碑座旁那具冰冷的残躯,吞噬了刻着“崴骨杜魂”的碑文,吞噬了裂谷,吞噬了雨幕,吞噬了这片浸透血与诗的焦黑战场!
天地间,只余一片绝对的、终结的、通往未知的白。
长河入海。
归帆,启航。
守约者之名——隐龙景崴——已刻入青铜,掷向深渊。
(第125章:残碑启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