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老旧手机屏幕,因为陆司辰飞速跳跃的思绪而微微发烫。那些来自异度的信息碎片如同病毒,不受控制地在他残破的意识中复制、重组,逼迫他将它们转化为这个维度可以理解的符号——扭曲的几何草图,违背直觉的公式片段,还有大量意义不明的标量参数。
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太阳穴突突直跳,每一次记录都像是在用砂纸打磨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恶心和眩晕感如同潮汐,一波波冲击着他意识的堤坝。
但他不能停。
这些令人疯狂的“残响”,是窥探“它”内部结构的唯一窗口。
就在他试图解读一组关于“意识能量在非连续时空中的拓扑稳定性”的碎片时——
“唔……”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痛苦意味的呻吟,突然从床边传来。
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陆司辰高度紧绷的神经上炸开!
他猛地转头,看向床上。
林微漾依旧闭着眼,但她的眉头不知何时紧紧蹙起,脸上失去了刚才那丝微弱的生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苦的扭曲。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抓住了身下的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更令人心悸的是,她胸口那原本微弱但规律的起伏,变得紊乱起来,时而急促,时而停滞,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激烈地冲突、挣扎。
“微漾?”陆司辰立刻丢下手机,扑到床边,握住她蜷缩的手。她的手冰冷,却在微微颤抖。
没有回应。她依旧深陷在那种未知的、痛苦的意识状态中,无法苏醒。
陆司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立刻将林微漾的异常与自身正在处理的信息碎片联系起来。
是同步!
他这边强行接收、解读来自“它”内部的信息“残响”,这种思维活动,似乎通过那条残存的、冰冷的连接,直接影响到了处于“待观察”状态的林微漾的意识!
他的“污染”,正在向她蔓延!
他试图立刻停止思考,清空大脑,但那些信息碎片如同附骨之疽,一旦被引动,就疯狂地滋生、回荡,根本无法轻易驱散。
而随着他这边思维的混乱加剧,林微漾身体的反应也愈发明显。她开始无意识地摇头,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她的体温在升高,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无形的酷刑。
“辰哥!她怎么了?!”江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陆司辰没有回答。他紧紧握着林微漾的手,感受着她传递过来的、无声的痛苦和挣扎,一种比维度裂隙中燃烧生命更深的绝望,攫住了他。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新的武器,却没想到这武器是一把双刃剑,最先伤害的,正是他拼尽一切想要保护的人。
必须控制住!
陆司辰闭上眼,强行压下脑海中翻腾的信息碎片,不再试图去解读、记录,而是用尽全部意志力,将它们压制、隔离。这过程如同在脑海中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堤坝,对抗着汹涌的狂潮,每一秒都消耗着他所剩无几的精神力。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他的脸色比床上的林微漾还要苍白。
渐渐地,在他拼尽全力的压制下,脑海中那些杂乱的“残响”似乎减弱了一些。
与此同时,林微漾身体的剧烈反应也开始慢慢平复。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急促的呼吸变得和缓,抓住床单的手指也一点点松开。
她再次恢复了那种微弱的、沉睡般的平静。
陆司辰虚脱般地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他看着林微漾恢复平静的睡颜,心脏却沉入了更深的谷底。
这证实了他的猜测。他们的连接,因为那次维度的冲击和“重构”,变得异常脆弱而敏感。他这边的任何剧烈波动,尤其是涉及“它”的信息,都会直接传导给她。
他无法再利用那些信息碎片了。至少,不能在她附近,不能在无法完全屏蔽这种同步影响的情况下进行。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下两人不均的呼吸声。
陆司辰看着自己被汗水浸湿的掌心,那缕幽蓝的数据流似乎也因为刚才的全力压制而暂时蛰伏了起来。
他失去了一个可能的方向。一个危险,却唯一的方向。
现在该怎么办?等待“它”结束观察?那无异于坐以待毙。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被他丢在一旁的旧手机上,屏幕上还停留着他刚刚记录的、那些扭曲的几何图形。
也许……他并非完全无法利用这些“残响”。
只是,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能够隔绝这种“同步污染”的环境。一个他可以尽情发疯、尽情解析,而不会波及到她的地方。
他需要一个……法拉第笼。不是针对电磁信号,而是针对这种维度层面的意识渗透。
陆司辰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街道。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远处城市边缘,那片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废弃工业园。
那里有大量废弃的厂房、仓库,结构坚固,人迹罕至。或许……他可以找到合适的地方,尝试构筑一个临时的“隔离区”。
他转过身,对一脸担忧的江屿说道:
“帮我照顾她。我出去一趟,可能需要……几天时间。”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让江屿感到不安的决绝。
“你要去哪里?你的状态……”江屿急切地问。
陆司辰没有回答,只是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林微漾,然后拿起那部旧手机和充电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在他离开后,床上的林微漾,那刚刚恢复平静的眼皮之下,眼球开始快速而无序地转动起来。
仿佛在封闭的意识深处,正上演着一场由残留的“污染”信息所引发的、光怪陆离的……噩梦。